霍雅选的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曲子的难度不大，但旋律委婉又缠绵，很考验演奏者的情感，所以在弹完前奏之后，男人就完全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沉浸在音乐中。
    霍雅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男人俊美的侧颜，从深邃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流畅的像一条勾人的线。这个男人无论是身材长相还是艺术品味，都恰好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惜了，偏偏是在她非单身的情况下相遇。
    念及于此，她再度举杯，让浓烈的酒精麻痹了自己。
    随着音乐进入高潮部分，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升温，待到最后一个音符也消散而去，男人稍稍抬头，双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似乎是弹到有些热了，他将摆置在一旁的杯子拿过来，喝下一口冰凉的烈酒，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响。
    “那个...”霍雅小声打断他，视线从男人滚动的喉结转移到他手里的杯子。
    “嗯？”男人不解的望向女人妩媚的双眼。
    “那杯酒。”她指了指杯子。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杯子，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杯酒，我喝过了。”
    “......”
    男人听完，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这才发现杯沿是有一个淡淡的唇印，就在他对嘴的那个位置。他不自觉地拧了下眉，似乎有些尴尬。
    “我以为你不会喝的，抱歉。”霍雅弯弯嘴角，主动示好。她的确是没有想到他会临时改变主意，所以就自作主张不给他留了，结果事情居然发生逆转。
    “没事。”男人避开她火焰似的目光，把酒杯放回原位，敛起多余的情绪，恢复到冷静。“接下来，想听什么？”
    “我想想。”霍雅随意翻了翻曲谱，陷入了思考。
    作为一个文艺爱好者，那些经典的钢琴曲目，她自然是耳熟能详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可人都请来了，总不能晾着。于是她合上曲谱，提议道：“你教我弹一首简单的曲子怎么样？”
    “我没教过人。”男人如实回答。
    “其实做钢琴老师也挺赚钱的，你不考虑一下吗？”
    “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耐心。”
    “我以前是学过钢琴的，只是后来放弃了。”霍雅微微垂首，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扫动。“所以你教我不会特别费力的，我有基础。”
    “放弃？”男人感到困惑，她既然愿意请人专门来给她弹琴，自然是很喜欢音乐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弃。“为什么？”
    “这个嘛…”霍雅想起某些过去，支起一个牵强的笑容。
    男人察觉到她眼中浅浅的忧郁，低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
    “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贪玩，耐不住性子去学，长大了才知道后悔。”她轻描淡写道。
    “这样啊。”
    “所以…”霍雅缓缓向男人靠近，将距离缩短至五公分，眨起那双明亮的眸。“你要试试看吗？”
    周围的空气再度燥热起来，男人又有些渴了。他并不迟钝，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女人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勾引自己，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在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决定。
    霍雅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出任何干扰，因为她很清楚，如果一个男人太容易上钩了，反而会令自己失去兴趣。
    “我不知道初学者应该弹什么曲子。”男人别扭道。
    “我想想…”霍雅歪着头，冲他笑：“小星星怎么样？”
    男人眯了眯眼。“这首还需要学吗？”
    三岁小孩看几遍琴谱都能会。
    “可你得先让我找回感觉啊…”霍雅随意的将双手搭在琴盘上按了按，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从最简单的入门，不好吗？”
    “手不是这样放的。”男人蹙起眉头，忍不住纠正她错误的姿势。
    见他如此较真，她嘴边的笑意渐深。“那你倒是教我怎么放啊。”
    “你…”他下意识的想握住她的手腕，可手刚伸出来，还未碰到她，就又僵在了空中。
    这分明是陷阱。
    他清楚的知道。
    “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当女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几乎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应该会是以怎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不过就是教学而已，不该过多的在意。
    男人说服自己，轻握住了女人细软的手，将她摆成一个标准的姿势后，迅速放开。“这样。”
    很烫。
    虽然只有两秒钟的触碰，但霍雅仍然感受到了男人掌心的炙热。
    他的怀抱，又会是怎样的呢？
    “那接下来呢？”她问。
    “还认得琴谱吗？”
    “记得一点点。”
    男人拿起笔，在琴谱的空白处，简单给她画出了曲谱。“试试看。”
    霍雅听话照做，慢慢吞吞的在琴键上摁下一串不太连贯的旋律。
    “错了两个地方，再来。”男人马上指出了问题所在，口吻严厉得像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好的，老师。”霍雅更正了错误，重新弹了一遍，速度比第一次快了一些，听上去也更顺畅了。“这一遍呢？”
    “没出错，但也不怎么样。”男人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再来。”
    听到这话儿，霍雅忽然有些不爽，明明今晚应该由她来主导一切，结果却成了他在对自己指手画脚。而且她本来可以听好多首动人的曲子，可现在竟然只能死磕这首蹩脚的小星星。
    “要不还是你弹给我听吧。”
    “这么快就放弃了？”当男人勾起唇角，眼中也似亮起了星辰。
    “老师~”霍雅瞧着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打趣道：“原来你会笑啊。”
    “不要转移话题。”不到一秒钟，男人又板起脸来。“你到底还弹不弹？”
    霍雅伸手拿起杯子，将剩下的酒喝完了。“不弹了。”
    没劲。
    男人看了看手表，预计还有半小时下班。“那我给你弹几首演出的必选曲目吧，时间应该够。”
    “好吧。”
    霍雅拿起杯子又起身了。
    没多久，倒酒的声音就被优美的音乐覆盖了，她再次回到男人面前，手搭着琴盖，下巴枕在手腕上，静静地凝视他，目色越发迷离。
    窗外的夜色又深了几分，室内弥散着更重的酒气，在弹完第三首的时候，霍雅眼中他的轮廓已经十分模糊了。
    抬眼间，男人发觉她醉了。“你还好吗？”
    霍雅摇摇头，转向吧台，动身时，她余光里督见男人也跟过来了，于是放轻脚步，故意往后倒了一下。果不其然，一句“小心”从耳后传来了。
    下一瞬，霍雅感觉自己被一阵薄荷的香气萦绕着，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一双温暖的臂弯。
    她侧过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望向男人，眼波流转。
    他赶紧松了手，又一次躲开她的注视，镇定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他那双垂在两侧，像是无处安放的手，霍雅嫣然一笑，决定不再与他兜圈子了。“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
    “留下来…”她单手搭着男人的宽肩，稍稍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耳廓，轻轻吐气:“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