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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平常只用刀鞘对人,却丝毫没有折损它的锋芒。
    “给我说说吧。”陆芸花想到余氏的话,原本想坐在卓仪对面的椅子上,犹豫一瞬还是坐在卓仪身边。
    “什么身份,什么内情,什么‘迎战’……通通告诉我。”她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腿上,指尖随着话语逐渐纠缠在一起,显示出困惑又混乱的内心。
    “芸花以为我是什么人?”卓仪却没有回答,先这样问。
    “芸花知道我从前在江湖闯荡,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身份?”刚刚陆芸花不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回想之前他们谈话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所以在回答问题之前……卓仪觉得自己得先问清楚。
    “……我之前以为你是个……”陆芸花说到这也有点难以启齿,声音不觉低了不少,“是个落魄的江湖刀客。”
    她观察着卓仪的神色,见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便干脆说了真实想法:“混的……不怎么好的那种。”
    ——你行侠仗义、四处漂泊?
    ——确实四处漂泊,不敢说行侠仗义。
    ——你用刀?
    ——对。
    ——你无门无派?
    ——确实如此。
    ……
    画面中的对话如闪现般在脑海中掠过,卓仪现在哪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或许就是因为他习惯性的谦辞,从一开始他们就完全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
    “……芸花。”卓仪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陆芸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第一次主动地说起那个包含了太多的名号:“我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刀客的‘天下第一’,武艺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
    陆芸花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就算梦中卓仪也不会说出这样离谱的话!
    她几乎在同时陷入一片呆滞,睁大了眼仰头去看卓仪的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认真,这时就算有多么怀疑,陆芸花也无比清晰的从卓仪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真的。
    清楚自己会给妻子带来巨大的冲击,但根本不清楚“天下第一”在妻子心中的地位,卓仪见她半晌不说话,只得轻声给她解释起自己的过往。
    “我原本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后跟随他练武游历,直到学成后自己出去闯荡。那时年少轻狂……还不是现在的性子,发生了一些事情,我……”
    卓仪顿住,在恢复几分镇定的陆芸花看过来的时候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眼神。
    他声音有些喑哑,情绪都被压碎在话语中:“那时不知什么是天地、什么是律法,有了武艺便以为自己了不起……我遇上了所谓的‘恶人’,便杀了他们。”
    杀……杀了?
    陆芸花惊讶得几乎条件反射般看向卓仪的眼睛,却只看到他低垂着的、颤动的眼睫。
    “当时我不觉得有什么,在旁人的感谢和夸赞中沾沾自喜,直到后来……”
    “有人提着刀来找我‘复仇’……是我所杀死的人的妻子。”
    “她只练了短短几月的武艺,之前从未拿过这样重的利器,直到她的丈夫死了,孩子病死……拿着刀来向我这个仇人‘复仇’。”
    陆芸花静静听着,纠结的感情让她不觉皱起眉,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少年侠士冲动地“行侠仗义”,其实事情还有内因,他因此错杀了一个不那么坏的“坏人”,却导致他一家家破人亡的故事……很老套,但它真的发生时,那种愧疚和自我怀疑能将一个有良知的人折磨得夜不能寐。
    比如卓仪……就算他没说后续怎么样了,陆芸花也能猜到卓仪当时做了多少“补偿”,她现在才明了,之前卓仪所说“我不如阿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我去往北疆……想在沙场上赎罪,也想在那时候想通一些东西。”卓仪说到这语气没之前那么沉重了,想来北疆的军旅生活或许很苦,对于他而言却是美好的回忆。
    他没说自己曾数次斩首敌方大将,直到将主战派首领杀死,两方势力因此才有了和谈的机会。或许于卓仪而言,这些“功绩”并不能抵消之前的罪孽,因此也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必要。
    “后来我想明白了,正是‘侠以武犯禁’,若武力超于平常人的‘江湖人’不受法律管辖、不懂法律应当如何,那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便依旧不会停止。”
    卓仪语气坚定:“我与江湖上各大宗门达成协议……当然,也因为掌门们在时局稳定后有所想法,只要我战胜所有掌门成为‘天下第一’,那他们便约束门人、遵守法度,从此受官府管辖。”
    陆芸花语塞,结局再明显不过了,卓仪现在就是“天下第一”。
    这个“天下第一”与陆芸花曾经在小说里看到的不一样,包含着更多、更深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个武力最高的头衔,更代表了卓仪这个人本身的意志和思想,甚至是从少年、青年到如今的时光。
    卓仪说完了这一切,房间陡然沉默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凝滞。
    或许刚刚说了太多话,卓仪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那些岁月带来的情绪逐渐消散,面对陆芸花沉默时的那种难耐的、心仿佛提起来的感觉便重新占据了内心。
    卓仪不知道陆芸花能不能接受,接受他从前杀过人的罪孽,接受他那面对普通生活只会像如今这样带来麻烦的天下第一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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