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临终时的相片,刻在碑上的仍旧是当年未到三十的年轻人,眉骨略高,眼窝深邃,看着镜头时,只有眼睛深处存着一点温存意味,唇角向上勾着。
旁人看了照片都诧异,说:“顾总竟然也会笑?”
杜云停不诧异,拍摄照片的就是他。顾先生弯起眉眼,并不是冲着这一群陌生人笑,只是冲着他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方巾,把男人的碑擦了又擦,擦的光光亮。墓边空着一块位置,杜云停知道,是留给自己的,顾先生走之前,一如既往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他就在这块位置上坐下来,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可以把额头贴上照片里顾先生的额头。
风从他头顶上涌过去,天是那么高而淡,看不见一片云。杜云停的手臂暴露在外头,被太阳晒的温暖。
“等久了吧?”他说,将自己手中的登山杖摆好了放在一边,只靠着那石碑。
“真是抱歉,上一次让你等了这么久。”
那得是多少年?得确认多少次?
杜云停不会再让顾先生多等。
“这一次,不会啦。”
他小声地和7777说了最后一句话,随即安详地把头靠在了石碑上。他抚着石碑的背面,隐约好像有熟悉的手臂环过来,将他抱着、拥着。
兴许是风,又兴许是别的——杜云停的嘴唇上微微一凉,倒好像被什么碰过了。他唇角上勾,没有再睁开眼,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美梦。
等司机察觉到不对上山来看时,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湛蓝高远的天底下,斐雪松的身子紧紧靠着墓碑,像是睡着了。司机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拍他,喊:“斐先生,斐先生?”
他喊了两声,并没什么人应和他。司机忽然一哆嗦,颤抖着将手伸过去,在老人的鼻子底下探了探。
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鼻酸。
多久了?
从四五十年前开始,这两个人一直这么好。矢志不渝,白头情深,他本来以为是个笑话,男女之间尚且艰难,更别说是两个男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往后退了一步,将这一片地重新空给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的头抵着头,唇角都有浅淡宁和的笑意。
杜云停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色已然大变。他的身子跟云雾一样轻,脚碰不着地,正坐在一顶摇摇晃晃的大红轿子里。
两边的轿子布扬起来,他往外看,瞧见了很多个后脑勺,看不清脸。无数影子簇拥着这一顶轿子,手中向外挥洒着纸片,奇怪的是却没什么声音,并不像一般人家娶亲那样敲锣打鼓。这样多的人,他却连半点脚步声也没听着。
他喊了两声系统,没有任何回音。杜云停低头一望,瞧见自己身上正红的长袍,下身像是裙摆,裙摆里头探出一双脚尖。
他骤然打了个哆嗦,率先去扯自己下半身的衣服。手刚刚探进去,7777的电子音就响起来了,很是古怪:【……你干什么呢?】
【二十八!】杜怂怂总算松了一口气,仍然没把手抽回来,【我这不是确认呢吗?】
好在底下二两肉还在,他又摸了摸胸,确认自己胸前没有多出什么。
虽然穿的是裙子,但是并没变xing。
幸好,幸好。
7777:【……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杜云停很委屈地说:【想着怕你把我拎去泰国变xing啊。】
万一是那种变xing过的小哥哥小姐姐,哪怕他再浪翻天,也撩不动顾先生啊。
7777听起来相当遗憾,【我倒是想。】
只可惜任务世界不由它决定,不然它非得把宿主塞过去当个草履虫不可。
杜云停张张嘴,想问这什么情况。还没等他问出口,轿子已然轻轻一停,紧接着有一只青白瘦弱的手把帘子打起来,声音尖细古怪:“请新娘下轿——”
身边的人跟着弓下身,喊:“请新娘下轿——”
他们都埋着头,杜云停看不清一张脸,只能看到漆黑的发顶。这支接亲队伍像是站在浓雾里,四处望去都是黑沉沉一片,只有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