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肉泥的抖动在减轻。
    “我得去救他。”
    “你知道捷径在哪吗？”
    肉泥的颤抖渐渐平息，咕哝的声音重新出现。
    “咕哝咕哝（他回来了！）”地狱电影将兴奋的语气也翻译了出来。
    “咕哝咕哝咕哝咕哝（带我到左侧墙壁位置，我会开门）”
    皮影戏看着石棺内的肉泥，缓缓伸出双手，她的指尖触碰到肉泥的表面，触感与猪肉十分相似，很滑，虽然十分柔软，但是略微用力就能够感受到肉质的坚硬。当她触碰的时候，肉泥的咕哝声十分剧烈，气泡从表皮溢出，密密麻麻，如同防震泡沫。
    奇怪的是，地狱电影却没有进行翻译，可即便不翻译，皮影戏也能够猜到，眼前的肉泥一定十分痛苦，但她没有选择。她按照肉泥说的话，将肉泥抱起，肉泥像一条毛毯一样，铺在她的手上，虽然抖动剧烈，但似乎在竭尽全力维持平衡，不影响她的搬运。
    很快，她来到左侧墙壁位置，由于有帽灯在，她很快便找到肉泥所指的位置，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深洞。
    “咕哝咕哝（把我放进去）。”
    皮影戏想了想，将肉泥抬起，紧贴深洞，接着，她感觉肉泥在不断扭动，贴近深洞的位置在不停向前钻，很快，有一部分挤了进去，只是，表面的气泡越发浓烈。见到这一幕，皮影戏微微将头转开，不忍继续看下去。
    大约等了五、六秒，她发现手中的肉泥轻了不少，于是她将头转了回来，发现肉泥的大半身体已经钻入深洞内。深洞内，隐隐有蓝色光芒溢出。
    哐的一声，墙壁缓缓移动，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石门打开。
    皮影戏平复内心情绪，向刚打开的石门走去，她看了一眼石门内部，接着马上用右手捂住嘴巴。
    石门内是一条向下的通道，只是在通道两侧，布满了无数她刚才抱起的肉泥，这些肉泥如同一个个菌落一般，聚集在一起，而且，从肉泥的蠕动可以看出，这些生物，理应还活着，还有生命，且能够感受外界的刺激。
    她咽了口唾沫，转头看了一眼深洞所在的位置，只是，原先和她对话的肉泥已经完全钻了进去，再没看见任何身影。
    “它们都躲在里面吗？”
    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走了进去，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停下的时候。进入通道内后，一股奇特的气味闯入她的鼻腔，几乎让她窒息。她左手捂住鼻子，继续向前走去。
    断续的咕哝声不停响起，时大时小，只是地狱电影没有再进行翻译，因此，她也不再留意。走了一段路后，前方出现一个水潭。水潭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边缘一圈没有任何肉泥靠近，水面十分平静，但水质灰黑，如同一面漆黑的镜子。
    “难道要从这里下去？”
    皮影戏不确定，耳边也没有地狱电影的提示，她轻轻伸手试了试水潭，触感冰冷黏稠，并非正常的水，而是其他东西。正当她准备再次测试，或者另想办法的时候，一条黑色的铁链从水底飞出，绑住她的手臂。
    随后，铁链传来一股无法抗衡的拉力。
    她连忙使用影之主，身体融入影子中，但可怕的是，她的影子竟然依然被铁链死死锁住，拖向水潭内。
    奇特的物质布满全身，从眼睛、鼻子和嘴巴钻入，似乎正在检查她身上的一切，甚至包括灵魂。
    昏迷之前，她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血色漩涡的标记，先前出现的力量将她体表的液体隔开，之后，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声音，这个声音不是平常听到的地狱电影的声音，更像……小太。
    “我来取货了！”
    第1897章 漫长的旅途
    乌有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一颗硕大的亮黄色光球将地底完全照亮，他将灯光关闭，向光球方向走去。
    “终于到了，你感觉到了吗？光球的压迫感，这东西，应该就是地狱电影让我们来找的家伙。”
    他边说边加快速度。
    钢铁之翼抬头，眼神中带着困惑，此时，千江月仍旧被它背在背上，依然被控制，脖子上有着平整的断痕，只是断痕中并非血肉，而是一望无际的黑。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这东西保护了那些人，按理来说，被收割后的文明应该会迅速死亡，看这个世界的破败程度，收割的程度可能是所有生命也说不定，并非只是智慧生物。”
    乌有左右看了看，两侧的墙壁上铺满着暗红色的肉泥，似乎更早前不知名生物的遗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光球的模样也越发清晰。亮黄色的光球周围，有大约上百道铁链构成的铁网在不断移动，铁链的一端连接到光球内部，而另一端，则在外部摇晃，如同某种接口。
    忽然，一声叹息在乌有心底升起，让他将脚步停下。在叹息出现的同时，亮黄色光球外部的铁链开始向上抬升，仿佛从沉睡中醒来。
    “我来取回许诺之物。”
    乌有开口，他的声音在地下空间回响。
    一时间，周围无比寂静，亮黄色光球表面的铁链缓缓抬起，蓄势待发，下一秒，铁链直冲乌有，还有他身后的钢铁之翼和千江月。
    乌有没有躲避，反而张开双手，任凭铁链将他的身体贯穿。后方的钢铁之翼尝试躲避，可却毫无作用，铁链仿佛有自动追踪系统，在空中轻微改变方向后，同样穿过它坚硬如铁的身体，以及它背上的千江月。
    瞬间，沉入海中的感觉将两人一鹰淹没。
    ……
    千江月一直待在黑暗的空间中，这种感觉他曾经体验过，正是被乌有吞噬头部的效果，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乌有一直没有杀他，以乌有的性格，在做出之前的决定后，绝无可能突然改变主意，因此，他唯一能做的推测就是——地狱电影进行了干预。
    他保住了一条命，却并非好事。
    早在他选择离开逃生舱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越是靠近目标，他心中越是害怕，鹰眼的遭遇让他不得不仔细考虑，或许他自己并不能接受真相。
    在无法感知时间与空间的状态中，他只能静静等待，等待自己无法控制的终点到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旁观者，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他移开视线，左手抬起，挡在眼睛前方。
    亮光将黑暗驱逐，四周明亮如白昼。
    前方，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脸上有一层阴影遮挡，看不清面容，只是，这人的身材却让千江月十分熟悉，不到一秒，他辨认出前方的人像谁——像他自己。
    “你是？”千江月开口，上下打量着前方出现的人影。
    “这是一份留言。”人影开口，声音更加沉稳，也更加冷静和自信，“一份给我自己的留言。”
    千江月眉头紧皱。
    人影继续向下说道：“我不知道回来的人还是不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肯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千江月没有再开口接话，既然这是留言，那么他问什么都没有意义。
    “一切起因于一个预言，在一场睡梦中，我看到了一个血色漩涡，它向我展示了世界的末日，海水倒灌天空，万物荒凉，世界一片死寂，所有的生物都在灾后等待死亡到来，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天。”
    人影的语气十分悲伤，仿佛为了衬托这份悲伤的情绪，连亮光都暗淡不少。
    “它告诉我，我们的文明将会被吞噬，成为食物与养分。它还说，这是一场盛宴，什么都不会留下。”
    听到这里，千江月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一过程无法反抗，不只是因为力量的差距，甚至，都不知道该反抗什么。”人影说到这，向前走了几步，脸上的阴影似乎在逐渐退去，“于是我祈求它，希望它能拯救我们的文明，拯救我们的国家，拯救一切。”
    “它拒绝了我的祈求，并且向我提了一个交易，它能够救下一部分人，而我，需要奉献灵魂。”
    听到这，千江月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你的灵魂这么值钱吗？”
    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试图看清面部阴影下的真容。
    他的问题仿佛被人影听到了一样，人影低头看着地面，右手微微抬起，接着，再抬头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灵魂承载着先祖的力量，如果文明不灭，这份力量还将一直传承下去。”
    “我一生无病无疾，我的灵魂可以脱离身体单独行动，死而复生也不是难事，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体，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能活八百岁。”
    “它称呼我为半神。”
    这一连串的话语中带着极度的自信，甚至能够听出语气中的自豪与荣耀感。
    千江月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他本打算嘲笑一番，但是听对方的话，如果中间没有猫腻，那么他嘲笑的很可能是他自己。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和眼前的人影是同一个人。
    人影接着之前的话继续向下说：
    “我同意了它的交易，它让我去寻找居住在渊底的神明，它说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后来，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时光，我一边寻找一边开拓，最终，找到了它所说的神明，也完成这份危险的交易。”
    千江月右手扶额，“我能问问吗？地狱电影要你的灵魂，干什么？”
    他记得过去参演电影的一些细节，在固铂尔的时候，他的灵魂，和钱仓一还有鹰眼相比，强度很低，这与前方人影说的话对不上。
    “如果我没猜错，它需要进行一场关于灵魂的实验，可能和创造一个全新的灵魂有关，至于是否有其他作用，我就不清楚了。”人影摇摇头，脸上的阴影变得比之前更淡。
    第1898章 选择权在你
    “一个全新的灵魂？”千江月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地狱电影不能做到吗？”他的眼睛看向右方，心中对地狱电影的评价再次降低几分。
    “或许。”人影右手叉腰，脸上的阴影已经完全淡去，露出一张透着英气的瘦脸，与千江月的脸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不过两张脸的相貌并不相同，“但这不是我要关心的事，我的祖辈始终守护着这个国家，我既然继承了这份力量，所以这也是我的责任。”
    千江月轻笑一声，耸了耸肩。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我不知道回来的是不是自己，他可能是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人，我在乎的一切对他来说可能一文不值。”人影眼神坚定，“不过我不会后悔我做的决定，我很感谢地狱电影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即使最后没能成功。”
    千江月摊开双手，“你说对了。”他脸上露出笑容，正如站在身前的人影所说，他根本不在乎。
    人影后退两步，嘴角下弯，神情略显失落，“人最脆弱的时候，是想要做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言尽于此，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祝你幸福安康，心想事成！”说完，人影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等……”千江月右手伸出，想要叫住人影，他还有一些话想问，例如，交易的具体内容，又或者是渊底的神灵，不过却没能阻止。
    千江月微微皱眉，他不认为人影是在骗自己，即便人影说的都是事实，他依然感觉缺少了一些环节，仿佛链条中间缺少了一块。
    如果以转世轮回作为参照，刚才留言的人影，可以算作是他的前世。然而，梦境中的经历又说明前世的灵魂曾经被处理过，否则不可能会出现梦境世界的情况。这中间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那就是渊底的神灵。
    仿佛是感知到他的意念一般，周围迅速变黑，光线开始扭曲，似乎被某个东西所吸收，四周重新回归黑暗。短暂的寂静过后，前方的黑暗中，一个亮黄色光球从下方升起，光球出现的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同时一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千江月脑海中。
    【有意思，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亮黄色的光球表面，铁链飞舞，不过却并未飞向千江月位置所在。
    千江月张了张嘴，本想反问一句“你叫什么”，但不知为何，话到口中，却突然被吞了回去，同时，他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名字和一个代号，易寸龄和千江月。他不确定对方询问的究竟是哪一个。
    短暂的沉默。
    光球并无催促的意思，而是默默等待。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千江月突然意识到光球提出的问题并不简单，他不知道和之前的留言有没有关系，但他的确想到了更多的东西。叫什么名字，这意味着他对自身的身份认同，易寸龄的确是他在现实世界使用的名字，然而，如果按照留言的说法，这个名字，也不过是转世后披的马甲。
    “千江月。”千江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说出这个答案的同时，他心中松了口气。如果让他在三个身份——现实世界、演员和电影世界的身份中选择一个，他会选择演员，从各个方面考虑都不算合适，但却最让他认可的身份。
    【为什么？因为你的经历？所思所想所求？】
    【你需要曾经的记忆吗？我很意外，地狱电影竟然没有将他唤醒。】
    【或许到时候你的选择会有所不同。】
    光球体表的铁链微微抬起，摆出蓄力姿势，似乎只要千江月同意，下一秒就能够将曾经的记忆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