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走了,这无疑加重了我的负担。
现在师尊居然还说要退休,我即使再有能耐,也没有办法长出三头六臂。
不过——他们都走了,我的身边只有叶师叔了。
我看了看叶师叔的眼睛,这双眼睛明亮澄澈,在提到弟弟的时候会闪耀疯狂的光芒。
我想,在陆师叔找回吴瑕之前,叶师叔身边也只有我了。
陆师叔找寻吴瑕已经一年多了,眼见着冬天就要来了,武当终年不休,但冬天游客减少,反而让大家能喘口气。
这段时间,我感觉师尊已经开始渐渐加重我的工作量,也开始对其他师兄弟委以重任,我能自由安排的时间减少,既然叶师叔已经不需要我照顾,我也没再去看他。
好长时间都没有遇见他了,我居然有点想他,估计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我们明明同在武当山上,可一直到武当飘下第一场雪,我都没见到叶师叔。
武当下雪,那便是极美的。
银装中殿宇若隐若现,飞雪回环,如同画境,我站在太和宫前,也觉得一直郁郁的心情稍微变好了点。
然后陆师叔回来了。
他一个人,迎着风雪,从山道上来,我远远看到,心里一沉。
他的身边没有吴瑕。
我看见有个白色的身影窜出来,与漫天的雪花融成了一体,扑向陆师叔,把他撞倒在地上。
那个人揪着陆师叔的衣服,大声质问着什么,可惜风声太大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风雪吞没。
那个人开始不停地揍陆师叔,大概是天气太冷了,让我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他抽出了他的刀,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吓人,我才飞身过去,拉开他,说:“叶师叔,陆师叔一路辛苦你就别闹了。”
可叶师叔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喊:“弟弟呢,还我弟弟!”
那一声声在我耳中好像魔咒,刺得我脑袋疼,我忍不住出手,拍晕了他,世界终于安静了。
陆师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我看着碎雪纷纷洒落,听见他说:“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我抬头看着陆师叔疲倦的脸,说:“因为又过去了一年。”
这已经是第二年了。
陆师叔会在冬天的时候回武当看看,然后过不了几天就又走了,如果他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徒弟,那么见面就又是一年之后了。
陆师叔在武当的期间,叶师叔疯过了理智回来,就缠着陆师叔问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在一旁默默照应着两位师叔。
两个人说着话,陆师叔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辛苦你了。”
我还没开口,叶师叔就说:“他有什么辛苦的,整天在山上转悠。”然后他继续拉着陆师叔问,“你说你觉得弟弟可能在南方?为什么?”
陆师叔冲我苦笑一下,然后回答叶师叔的问题。
等陆师叔走了,叶师叔就回到了南岩宫。
只有吴瑕的消息能引他出来,如果不是师尊和叶老板不放心,恐怕他也早就下山自己去找吴瑕了。
叶师叔闷闷不乐地回了南岩宫,我就又见不到他了。
等雪断断续续下了好久,等彻底放晴的时候,我问师尊:“如果我失踪了,师尊会去找我吗?”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师尊沉默了一下,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关门弟子吗?”
我摇摇头。
我资质不是最好的,长得也路人,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能得到师尊的器重。
师尊说:“因为你是那种守得住的人。”
我愣住了。
师尊继续说:“不管谁去了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留在这里。”
那天后来我拎了酒,去了南岩宫。
雪后初晴的夕阳格外绚烂,缓缓坠入山头后面的时候,阳光就像砸碎在雪上,闪闪亮亮的。我去的时候,居然看见叶师叔在堆雪人。
神经病的世界果然不好理解。
他看见我,微微有点惊讶,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解释道:“这段时间太忙了。”
他摇摇头,说:“借口,你生气了。”
只能说神经病的直觉比较敏锐。
我们坐到一起,我递给他一些吃的,他说:“你不给我送东西,我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好,以后继续给你送。”
我给师叔倒上酒,他问我:“你为什么生气?”
我说:“我生我自己的气。”
我始终觉得叶师叔得了神经病,可能智商也受了影响,时常会露出痴傻的表情,比如现在。
我给他灌酒,他立刻就忘了我生气的事。
等他醉了,就安然地躺在我的腿上睡了过去。
傻子,都不知道用内力逼走酒气,像我就从没醉过。
师叔睡得很香甜,闭着眼睛,可我知道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有多么漂亮,我戳了戳师叔的脸颊,问他:“如果我失踪了,你会去找我吗?”
我知道不会有答案。
就像即使我陪他再久,也走不进他的视线,他的全部神智都被弟弟占领一样。
那天过后,不管多忙,我都会抽空给叶师叔送东西去,叶师叔对这种状态很满意。转眼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这已经进入了第三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