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已将小人插进卡槽,游乐场就亮起了灯光,如同第二天夜里那样。云霄飞车缓缓启动,年未已跟着列车跑动,希望这场演出快点结束。大厦震感已经非常强烈,年未已担心天花板砸下来弄坏轨道,或者供电的线路断了,那他们就将失去最后的逃离机会。云霄飞车攀上顶点,然后蔌地滑下,滑过两个整圆,最后载着白衣小人平安地抵达了终点。列车入港,游乐场模型的灯光突然间全灭了,伴随着一阵嘈杂,游乐场周围的地板竟升起来,就像浮岛一样升上地面。地面下的部分展现在年未已眼前,他看到一截空腔,有一个胶囊模样的椭圆舱停在这里,舱应该可以顺着空腔向前移动。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年未已先把魏子虚摆放进舱门,自己紧跟着挤进去。这个狭窄的椭圆舱大概是为一人乘坐设计的,塞进两个大男人很拥挤,年未已只能将魏子虚放到自己膝盖上,抱着他的上半身。他们刚一进去,舱门自动关闭,游乐场极快地恢复了原样。年未已向前一晃,感到他们正在加速,但舱是完全密闭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将要去向哪里,经过了什么地方。
魏子虚紧贴着他,呼吸搅得年未已脖颈和内心都很痒。魏子虚对他拔剑相向的那一刻,他真觉得这次完蛋了,却也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但是看到大厦将倾,魏子虚和他都会死,他反而冷静不下来。年未已一直相信有许多高于生命的存在,比如探索未解之谜的真相、寻找魏子虚心理疾病的诱因,而现在他发现,那个存在具体到了魏子虚本身。得知魏子虚会死,他变得恐慌、难过、胆小无助,就像其他所有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年未已感受着魏子虚的体温,又想起他编造的“疯子与恶魔”的故事,如果最后他们发现了对方是另一个自己,一定可以互相和解吧。
原来根本没有相爱这一说,不过是从别人身上找回了另一个自己。
大约过了5分钟,年未已又是一晃,椭圆舱停下了。舱门打开,年未已看到外面连着走廊。他爬出舱门,外面的空间依旧闭塞,但比起舱内宽敞很多。他把魏子虚搬出来,让魏子虚倚着舱门,轻拍他脸叫他:“魏导,你省事了,一觉睡到终点,快醒来带路!”
魏子虚在他的呼唤下清醒过来,密闭的走廊映入他眼帘。魏子虚坐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年未已想要解释现在的情况,但魏子虚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这是哪——但现在不太正常,所有的警卫都消失了。”
年未已对此一无所知,选择跟着魏子虚随机应变。魏子虚掩护着他向走廊深处走去,同时小声说道:“这里通向控制台,游戏中的交互都是控制台发出的,通常这里跟游戏设施完全隔离,入口处会有很多探测器和警卫机器人”
年未已很困惑:“那现在出什么事了吗,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我不知道,我们先去控制台看看,岷则…也许知道。”魏子虚说,“这里是游戏设施的外围,出口通向地面,到了地面上就离城市不远了——但是 ,出口需要身份验证才会开启,只允许director或游戏赢家通过。”
“啊,就是说你可以走啊,那为什么要参加游戏呢?”年未已终于把最想问的问了出来。
魏子虚却回答地轻描淡写:“还不是因为你在那里。转角就到控制台了,跟在我后面。”年未已沉默不语,觉得耳根烫的像要冒烟。
控制台门大敞着,能看到满地的零件和碎玻璃,魏子虚着急地上前推门,门却先一步自己打开了——
年未已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门后走出,他伸出双臂,拥抱了魏子虚。男人穿着黑色的T恤,手臂肌肉隆起,拥抱魏子虚的时候却显得小心翼翼。
“岷则,怎么了?”
这位就是……年未已从一旁观察彭岷则,魏子虚口中的现任男友。这位壮男完全是魏子虚的菜,壮得年未已都有些酸了。而且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处境尴尬,虽然他在长相上很有优势,但名分上毫无优势,对壮男砂锅一样大的拳头也毫无招架之力。但在魏子虚面前不能失了排面,年未已勉强打了招呼:“早上好,我叫年未已,跟魏导一起从那边大厦过来的……你,身体还好吗?”
彭岷则看起来确实不妙,血色迅速从他脸上褪去,他瞳孔涣散,并没有理会年未已的招呼。彭岷则静静地抱了魏子虚一会儿,仿佛在努力完成最后的心愿,然后他松开手,魏子虚的衣服上留下一片血渍。年未已才看出彭岷则的衣服是被血浸透了,甚至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
“快…跑…”他抓着魏子虚的肩膀,缓慢地滑下,直到跪倒在地。
“似乎是枪伤。”魏子虚沉吟道:“控制台有监控画面,只能从监控里找出一条安全的路了。”说完他便绕过彭岷则,径直走入控制台。
彭岷则用眼角余光追着魏子虚的身影,可惜他的视野已经模糊,再也看不到魏子虚了。他伏在地面上,眼前的模糊让他想起初入洋馆第一个午后,二楼雕花古钟敲响,他见到魏子虚睡在沙发里,阳光眷恋着魏子虚的眼睑和额头。直到现在,他都不后悔和魏子虚的相遇,也许就像奶奶说的,是他误入了别人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终归不会有属于他的结局。
魏子虚展开监控投影,几十块屏幕布满一面墙。年未已才发现监控覆盖了游戏大厦和控制台的所有角落。魏子虚仔细分辨,告诉年未已哪些是被毁坏的地方,哪些未受影响。从这些监控画面中整理出一条路线对年未已来说并不难,他同时想到了更多。他悄悄地绕到魏子虚背后,两只手分别搭在魏子虚两侧的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