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景清无声地笑了,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缓缓抬手,指尖滴着血穿过魔气。
就在两只手快碰到一起之际,伏魔阵轰然碎开,汇聚到一起的灵力应声而散,与天雷一起朝地面砸落。
一团黑色烟雾迅速炸开,化作保护伞撑在少女上方,免得她被伏魔阵的碎片所伤。
耀眼的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下方的山林,这一方天地的生灵都得救了,可天雷并没有停止。
“景清——”
锦悦头回大叫他的名字,紧接着没有丝毫犹豫便翻身而起,想站到烟雾上方,替他挡劈落下来的天雷。
烟雾散开又合拢,重新将她护在下方。
火光四射,两道天雷砸下,巨大的响声震的锦悦两耳嗡鸣。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眼睛被雷光闪到,隐隐作痛,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溢出眼眶。
“我有话想对你说,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耳边倏地响起景清低低的说话声,锦悦咬紧牙关,舌头都出血了,她想大喊让他闭嘴,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但天雷密集砸落,如此近的距离,只有一层烟雾隔着,雷光震得她几乎神魂出窍,双腿一阵发软无法站稳。
景清的身体已被天雷击碎,魂魄借助尚未散开的魔气才得以苟延残喘片刻。
他没有时间了,那些藏在心中很久的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想告诉他的蠢师妹,她真的好蠢,竟一直没看出来,他嘴上说讨厌她嫌她烦,实际心里喜欢她喜欢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样看,蠢的人是他才对。
他真是太蠢了,明明很想好好活着,和她一起过下半辈子。以为修魔变强大后,就能保护她和师父还有师兄们,没想到还是不能对抗天道。
堕入魔道修习邪术时,他常常痛得无法闭眼休息,蜷缩在冰冷的石头上,煎熬地听着洞中的水滴声,每当那时候,他便会想想锦悦。
他想了好多好多,想的最多的便是带她去山下,亲自为她挑选大红喜袍,她穿上一定美极了,再和她拜堂成亲,生一堆和她一样好看的小孩……
是他蠢,那时候竟天真的以为修成魔道了,便能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然而从头到尾,天道都没有给过他机会。
魔气在消散,他的神识也在逐渐涣散。
“六哥哥……”
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呼唤。
倒是稀奇,他已经没有心脏和躯壳了,但还是会觉得疼,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每一片魂魄都在叫嚣着痛苦和不甘心。
他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算了,喜欢她这件事还是不说了,免得临到死还要丢面子。
“蠢师妹,别太快……忘记我……”
最后的最后,他只留下这句话,卑微到极致,求她别太快忘了他,哪怕他已烟消云散。
天雷终于停了,堆积的云层慢慢散开。
锦悦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视线渐渐恢复,她悬在半空中,周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六哥哥……”
她呆呆唤了声,话音落下,再也得不到回应。
眼角余光看到渡恶带着修者们凶神恶煞围过来,她咬住下唇,忍着痛楚取出潋滟琴。
既然蔺沉渊不来,那她不等了,大不了和景清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晓一切啦~感觉景清死的不够惨,我想写特别惨和煽情的死,结果我文笔有限我枯了我好蠢!难为你们不嫌弃我……
第86章 大结局下
*
西海蓬莱。
晴空万里于须臾之间乌云密布, 平静的海面掀起万丈波涛,不多时,天上竟洋洋洒洒飘起雪来。
琼毓被蔺沉渊带到此处后, 在一块巨石后蹲了许久,脚都麻了,然身边的人一直没动没说话, 她不想惹他不快,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向与她保持着距离, 便是朝夕相处时都不怎么亲近她, 偶尔她主动亲近也是很快避开,故而此刻难得被他拢在怀中,她就算再难受也要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 头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花了, 就在她快支持不住之际,天边飞来一男一女。
她自飞升后不怎么留意其他门派的事,一颗心只扑在昆仑派上,故而不知这两人什么来路, 只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方要发问, 蔺沉渊便示意她噤声,无奈, 她只好闭上嘴。
蔺沉渊和龙族之间的渊源,琼毓在重生后查到了一些, 龙族对他好像有恩, 他是为报恩才摧毁蓬莱的封印阵释放被镇压的龙族。
前世,龙族恢复自由后,随蔺沉渊到混沌边界,助他打开了边界入寒渊取女娲石, 今世,他与雪貂孽畜没有孽缘,那他应该不会再打开混沌结界了。
可惜,琼毓错了,她太自以为是,自以为了解蔺沉渊,殊不知他在演戏,与她亲近只是利用她牵制仙族而已。
封印阵被毁后,她以为蔺沉渊会带她离开,没想到他将她带至混沌边界,又一次借助龙族的力量打开了边界。
顶着狂风暴雪来到寒渊之上,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地站在那,很是不解地问身边的蔺沉渊,“沉渊哥哥,你带我来此作甚?我们快出去吧,若结界缺口被重新补上,我们便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他不是相信自己和雪貂孽畜没有前缘了吗,为何还要来此?
寒渊是天地间最阴寒之地,底下关押着无数废土阴祟,若不是镇魔砚压着,它们怕是已逃出混沌。
蔺沉渊缓步走到镇魔砚面前,没有理会身后的琼毓,他神情淡淡地注视着镶嵌着女娲石的神器,少顷,薄唇轻启:“你还不出手吗?”
闻此言,琼毓下意识转动脑袋查看四周,没见着旁人后,犹犹豫豫出声:“沉渊哥哥,你是在同我说话么?”
话音未落,一团黑气冷不防朝她扑了过来,从她身体中间穿过。猝不及防,如同一柄巨锤砸过来,“噼啪”几声,她的身躯裂开无数缝隙,一阵撕裂的剧痛之后,化作一堆碎片,风一吹便散的无影无踪。
她惊恐地睁大眼,意识是清醒的,明白自己正以魂魄形态立在原地。
镇魔砚后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披着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脸。片刻后,他抬手取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是薛息痕。
琼毓愣愣望着薛息痕,当他开口说话时,她惊愕的发现他的声音和废土阴祟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睁圆了眼睛,脑中回忆着和废土阴祟的来往。
废土阴祟不是一心要复活女娲么,它怎么会和蔺沉渊和平共处?
薛息痕同样一个眼神都不给琼毓,只冷冷看着蔺沉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你怎么还不死,你应当身死魂消才对。”
蔺沉渊发上覆着一层冰冷的雪花,他木着脸,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与薛息痕对视,须臾,沉声道:“先救小七。”
“……”
薛息痕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耐,顿一顿,他扬手取下镇魔砚上的女娲石,随即突然发难用黑气攻击蔺沉渊。
“啊——”琼毓尖叫出声。
蔺沉渊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胸口处被贯穿,现出一个血窟窿,跳动的心脏被戾气搅成碎片,他痛苦地跪到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寒渊。
终年不见天日的混沌,颜色非黑即白,鲜血是这里第三种颜色。
血是温热的,从上往下,渗透那一层禁制落到寒渊之下。
空有人形的废土坐在尖石顶端,伸手接住了那一滴热血,它发出一声嘶鸣,散于四周的怨气邪祟转瞬间涌到它体内。
黑压压一片,废土阴祟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出,张牙舞爪咆哮呐喊着要从寒渊中钻出去。
失去女娲石的镇魔砚撑不了多久,唯有神族热血献祭,才能将它们永远镇压在寒渊之下。
周遭全是废土阴祟刺耳的叫声,琼毓终于想起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了。
前世,蔺沉渊将女娲石交给她,要她带回去给雪貂孽畜续命,等她点头后,他自刎于寒渊之上,用自己的热血浇灌镇魔砚,以身献祭镇住了寒渊之下的废土阴祟。
她以为他死了,便恨极了雪貂孽畜,不想救她,遂在回去后骗她,蔺沉渊是为了救她才会死,她只不过是个替身,他一点都不爱她。
雪貂孽畜信了,失魂落魄一心求死,渡恶往她身上安罪名泼脏水时,她什么都不辩解,也不反抗。
琼毓原本想着让她死就行,可她竟敢珠胎暗结!孩子是谁的,不必想便知道!
她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便不会让她那么轻松地去死了。
渡恶若知道雪貂孽畜怀了蔺沉渊的孩子,肯定会救她,她便随便使了点小计谋,令所有人都以为雪貂孽畜妖性难改下贱顽劣,腹中所怀是孽种,与蔺沉渊毫无关系。
于是,那雪貂孽畜受尽折磨,先关入六合塔内,再拉出来受天雷刑,最后被钉在昆仑派山门前的石壁上,流干鲜血而死,死后魂魄撕碎散于天地间。
她死的这样惨,她很满意,可雪貂孽畜刚死没多久,蔺沉渊突然回来了,他不但没有死,魂魄还回归神躯变成了一名神族。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发现众人对雪貂孽畜的所作所为后,蔺沉渊真的入魔了,他血洗了昆仑派,掀了六合塔,释放出所有妖魔鬼怪,前来压制他的各门各派都被打退,眼看他要屠戮三界了,仙族送上从魔族手里得来的引魂幡。
引魂幡能引亡魂,蔺沉渊用其召回了雪貂孽畜的一缕残魂,众人以为他会就此罢手,谁知他彻底疯魔了,竟同龙族一起造反打开了混沌结界……
但她知道,他此举不是真要造反,实际是想转移三界各族的注意力。
当三界各族为了对抗从混沌结界中逃出的魔族和魔物时,蔺沉渊带着雪貂孽畜那一缕残魂去了凤都。
眼前出现一棵望不到顶的苍天大树,是灵鸟族世代守护的撑天神木。
琼毓抬手环住自己,刺骨严寒将她包围,明明是魂魄,却能感觉到切肤之痛骤然出现。
她便死在这棵神木上,蔺沉渊将她钉在树干上,用琴弦一片一片削下她的血肉,只留了一个脑袋和血淋淋的骨架,再施法将削下的血肉重新缝合恢复,然后又重复削肉的酷刑。他疯魔到极致,唇边噙着一抹残忍的笑,足足凌迟了她上百回才堪堪停手。
她死的比雪貂孽畜还惨,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蔺沉渊总算给她一个痛快,再醒来便是重生了。
“你以为,死便是你的结局吗?”
这句话是黑衣少年所说,看起来像是说给蔺沉渊听的,说罢他突然瞬移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种不屑厌恶又阴鸷的目光,琼毓不敢置信地看着薛息痕,不!不该叫他薛息痕,应当叫他蔺沉渊才是!他就是那个彻底疯魔将她凌迟处死的蔺沉渊!!!
她很想逃走,可双脚似被钉死在原地了,使她动弹不得。
黑衣的少年笑得越发阴邪,他定定看着她,冷不防出手将她打入寒渊之中。
“不——不——”
那些怪物瞬间围了过来,撕扯着她的魂魄,她无力反抗,魂魄很快被撕成无数片,可就是这样,她依旧有着清醒的意识,没有真正死去消失。
蔺沉渊阴毒到极致,将她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仍不够,竟利用寒渊的特殊之处,令她被撕碎的魂魄附在这些怪物身上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蔺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