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实在是累得慌,这一觉睡醒,发现将近五点了,她连忙起来去做饭。
虽然姜家也有煤气灶,但这玩意可是穷苦人家的奢侈品,基本充当着花瓶的角色,一年到头用不了几回。炒菜用的还是旧式泥砌大灶锅,姜悦炒菜的同时,还得顾上往里边添柴。
姜家并不富裕,菜是炒了三个,长豆角、冬瓜和青菜,不见一点肉沫。再看看那锅所谓的汤,其实就是豆角叶放清水里滚开,再撒几滴花生油和盐花。
这几个菜虽然卖相不错,但是实在素得让人提不起胃口来。沈宸眉头微皱,说:“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们当了出家人,不沾酒肉。”
姜悦知道沈宸从小就生活富裕,有些话怎么说来着,穷人不知道什么叫一掷千金,而富人也不知道什么叫捉襟见肘,所以她不认为他这句话带有恶意,“沈总,三菜一汤白饭任装,这生活水平不差了,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呢。”
沈宸不再搭话,毕竟有很多贫困地区,还真的连白饭都吃不上。
姜悦把菜端进客厅,对正在埋头专心致志编织竹器的姜老太和姜立军说:“外婆,舅舅你们洗手吃饭吧。”
“好,马上就来。”姜立军放下手里的活儿,脚刚踏出客厅门槛,又倒了回来走向自己的卧室,右手高举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敲了几下房门,叫李秀珍吃饭。
姜老太睨了姜立军一眼,啥话也没说,径直走出客厅去院子里洗手。
姜悦咬咬牙,怒其不争。
在她看来,姜立军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不管他和李秀珍闹得多厉害,也不管李秀珍错得有多离谱,但最后先低下头来的人,永远都是姜立军。
一次又一次的,李秀珍的嚣张气焰就被惯出来了。
李秀珍把房门打开,看也不看姜立军一眼,扯开大嗓门叫姜娜出来吃饭。至于姜志强,周五晚放学就往他外公家跑,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
姜娜睡眼惺松地把门打开,看见正在盛饭的姜悦,心里那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猛地冲上了天灵盖,但当着姜老太和姜立军的面儿不敢撒野。当她的目光落在饭桌上时,火里加了油,噼里啪啦地骂道:“整天都是豆角冬瓜青菜,别人家的猪吃的都比我们好吧?”
说完,姜娜又返身回房。
李秀珍见状急了,“娜丫头,你干嘛去?不吃饭呀?”
“吃吃吃,吃什么吃?看见就让人倒胃口,怎么吃得下呀?”姜娜这一语双关,也不知道是骂人还是在骂菜。
姜老太洗完手从院子里进来,听见姜娜这话,立即板起了脸,厉声骂道:“既然你嫌弃,那就不要吃了。小悦,要是这些饭菜吃不完,全部倒掉去喂猪。”
姜娜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在痛,她不敢当面顶撞姜老太,但也拉不下脸面坐下来吃饭,只得回房。
李秀珍也被姜老太气得脸色发白,嘴上虽然不说话,但这会儿心里盘算着等下吃完饭切点腊肉炒了,再煎个荷包蛋给姜娜下饭。
姜老太似乎看穿了李秀珍心里的想法,声音比刚才呵斥姜娜还要严厉上几分,“你们谁要敢私下给她开小灶弄好吃的,别怪我不客气。”
姜老太这话,差点没把正在吃饭的李秀珍给噎死,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心里暗骂姜老太是个狠心无情的老不死。
姜立军盯着姜娜的房门看了数秒,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
姜老太一筷子打在儿子的手上,狠厉地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去?你也想把人惯坏?”
姜立军如同当头一棒,又重新坐了下来。
李秀珍气得两眼冒金星,眼神跟尖刀似的剜了一眼姜立军,她就知道她的男人是个窝囊废,姜老太一句话,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姜立军被李秀珍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头讷讷地向母亲解释说:“娜丫头中午也没有吃饭,我……我是担心她饿坏了。”
“饿坏?”姜老太冷哼了一声,“饿坏还会嫌弃饭菜好不好吃?想当年闹饥荒,咱们饿起来连树根都挖来吃。”
“就让她饿着。”姜老太冷冷地扫了李秀珍一眼,“我再说一遍,谁敢给她私下弄吃的,别怪我这老太婆不客气。”
“知道了外婆,吃不完的我会全都倒去喂猪的。”姜悦笑了笑,“听说今年的猪肉价会上涨,养胖一点,也能卖个好价钱。”
没心没肺的人吃了,也只会是浪费粮食。
吃完饭后,姜悦收拾碗筷,利索地把剩饭剩菜统统都倒进了喂猪的桶里,就连灶台上的那几个红薯也一并倒进去。
李秀珍气得直翻白眼,跺了跺脚,压低声音骂道:“姜悦你明知道你表姐还没吃饭,还故意要把能吃的全都倒了,我说你这人的心怎么就那么黑呢?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把你这小贱人留下来……”
“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请跟外婆去说吧。”姜悦提起猪食,手肘碰了李秀珍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去喂猪了,借过。”
“嘿,你这个小贱人……”李秀珍一抬头,看见姜老太站在客厅前的走廊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顿时打了一寒颤,那些骂人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在姜老太的严厉监督之下,李秀珍有心没胆,愣是不敢给女儿做点吃的。
晚饭过后,姜老太和姜立军又重新坐下来继续工作。
安平村这片地方的人靠山吃山,当地农民充分利用山上盛产竹子的优势,加工编织竹器出售,以其做工精细和价廉物美在方圆一百多公里内小有名气,为农民解决了油盐钱。
由于是家庭小作坊,成不了规模,说白了像姜老太他们这样的,从天还没亮就开始一直工作到深夜,也挣不到几个钱,除掉基本的生活开销后,压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存银行里。
姜悦往腰间系了一块布坐了下来,拿起刀给竹子刮青。所谓刮青,就是趁着竹子水分充足时刮去表面青色的胶质层。去除青皮是第一道手工工序,也是必然的工序,不仅一道技术活,也是一道累人的活,两小时下来,姜悦觉得握刀的右手又酸又软,差点抬不起来。
姜老太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小悦,快十点了,你去洗澡睡觉吧。”
姜悦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好,外婆你也早点睡。”
等等,洗澡?
沈宸这个家伙就在她身边呢,她要是洗澡的话,那岂不是春光大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