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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扶苏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嘴角勾起柔软的笑意,大步上前,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嬴政,从他怀中夺过两年多未曾见到的幼弟。
    扶苏想也不想,便倾身将嘴唇贴在胡亥额头上,柔声询问:“胡亥有没有乖乖的不吵闹?”
    胡亥伸手仅仅抱住扶苏的脖颈,一口咬紧了他颈间的皮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扶苏耳中:“大哥你骗我,我乖乖的,你也没有回来看我。”
    扶苏脸上笑容一僵,随后轻笑着掐了掐胡亥软嫩的脸蛋,柔声说:“胡亥来找大哥也是一样的。”
    胡亥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勉强点头接受了扶苏的说法,然后,他重新抱住扶苏的脖颈,奶声奶气的说:“大哥,我想你了,你呢?”
    扶苏眼中柔情更胜,侧脸轻吻着胡亥的发旋,坏心眼的反问:“你说呢?”
    胡亥仰起头看着扶苏,忽然憋着嘴红了眼眶,低声说:“我不知道,大哥总是骗我。”
    扶苏一下子慌了手脚,赶紧轻抚着胡亥的脊背诱哄:“我每天都想着你。”
    ☆、第28章 我有特殊的长大技巧
    胡亥睁着大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扶苏,十分没信心的询问:“大哥说的是真的?不骗我?”
    扶苏揉着胡亥披散在颊边的短发,神色郑重的对上胡亥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说:“自然,我不会骗你的。这两年大哥一直很想念你,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了。本以为我随军回去咸阳的时候,你会跟在胡姬身后,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听到扶苏的话,胡亥脸上可怜楚楚的神色瞬间消失无踪,凑上前对着扶苏侧脸响亮的“啵”了一声,漂亮的小脸撑起得意的神情,回过头对着嬴政高喊:“阿爹,我赢了,那块白白的石头是我的了。”
    嬴政听到胡亥的喊声,纵容大笑,摆着手让赵高讲早已准备好的漆盒捧给胡亥,乐不可支的说:“你这孩子,真的敢一见面就对你大哥使诈。”
    胡亥满脸兴奋的将漆盒抱在怀中,更加得意的扬起下巴,用头顶磨蹭着扶苏的颈窝,口中道:“大哥对我失约了,当然要惩罚他。”
    扶苏定睛看着胡亥转瞬之间改变了脸上的神色,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却笑意不变,似乎有些不解的询问:“胡亥跟父王讨要什么东西了?”
    赵高不等胡亥开口便立在王车下低声插嘴:“是齐国献给大王的一块玉璧,通体莹白,尾端隐隐有一缕朱色,琢磨成了守宫的模样。胡亥公子见了便爱不释手,已经向大王讨要多次了。”
    “不要告诉大哥!”胡亥有些骄纵的对赵高呵斥一声,随机,转回头笑得讨好的将漆盒捧到扶苏面前,带着期盼的神色道,“送给大哥的。大哥总在外面,得病了也没有御医开药,也没人伺候。听说守宫可以镇宅保平安……”
    扶苏原本心中对胡亥的转变有些不满,但此时眼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却再也绷不住脸,接过胡亥捧到自己眼前的漆盒,从中拿起躺在漆盒正中的玉璧——果然精雕细琢,色泽莹润。
    守宫尾巴上的一点艳红,更衬得活灵活现,似乎随时会扭着尾巴从他手中逃走。
    胡亥见扶苏拿起玉璧,脸上自然笑开了花,抓着自己腰间的系带得意的摇晃着小脑袋,开心道:“我带着大哥送的龙佩,大哥带着我的守宫。这样大哥就可以每天想起我来了!”
    扶苏忍不住笑出声,紧了紧怀中的幼童,柔声道:“好,大哥今日起挂着守宫,不摘下去了。”
    扶苏与胡亥两人兄弟情深,言笑晏晏,未曾下车的嬴政却仅仅抓住王车护栏,眉头紧皱,心中惊疑不定。
    龙纹玉佩和守宫?!
    长子与幼子之间的互动简直让嬴政不安到了极点,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推着事情往可怕的方向滑去。
    他强行撑起笑容下了王车,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认真看着扶苏的模样欣慰的说:“你长高了。”
    扶苏抱着胡亥单膝跪地,像个秦军士卒般对嬴政拱手成礼,朗声道:“千夫长扶苏,恭迎大王御驾亲临军中。能得大王亲临,我军必可威震赵军,将他们一举歼灭!”
    嬴政面上飞过一抹诧异的神色,抓着扶苏手腕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好奇的说:“今日竟然是王翦对赵军发起总攻的日子?没想到寡人来的如此巧,难怪经过层层查验才进来军中。”
    “走,带寡人去大帐。”嬴政一听说王翦既然带兵和赵军死战,直接下令扶苏带他去大帐休息。
    他心中清楚此时营地里防备必然空虚,而且没有得用的将领留守,就算想要询问战事也找不到人。
    “是,大王。”扶苏对嬴政的表现犹如王贲对待王翦,表现得克制而疏远。
    嬴政走在扶苏身后,微笑的注视他越发高挑健壮的身形和周身萦绕着的凛然气势,心中满意,觉得自己允许扶苏进入军中历练果然是个正确决定,随机压下下车前脑中闪过的胡思乱想。
    进入中军营帐,扶苏卸去了可以表现出的距离,跪在嬴政面前,恭恭敬敬的叩首道:“扶苏见父王亲临,心中欢喜,可战事瞬息万变,父王亲临此处实在太危险了。”
    嬴政在长子肩头轻轻一拍,爽朗的笑着说:“寡人对王翦将军胜利有信心,扶苏不必太拘泥。你在军中做的事情,寡人已经通过国尉府获知,做的不错。”
    嬴政的话在扶苏心中一转,立刻微笑着回话:“王翦将军为我大秦参加大小战役数百场,立下汗马功劳,儿臣能帮王贲一把,就绝不会让上将军体会丧子之痛。”
    嬴政点点头,低声道:“说得不错,给寡人讲讲现在局势如何,国尉府与阵前毕竟天高路远,得到的消息都过了好些日子。”
    不等扶苏回话,胡亥已经扯着他的衣襟脆生说:“大哥,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病好了!”
    扶苏按住衣领,拍了拍胡亥的头顶,笑着阻止:“早已经痊愈了。”
    “大哥给我看看,不给我看我会担心的。”胡亥像个忧心忡忡的小大人似的,不依不饶的拉扯着扶苏的衣襟,完全不为所动。
    “乖一点,晚上解了衣衫歇息,我再……”
    “扶苏,寡人也想知道你伤势如何,解开衣衫吧。寡人此番正好把夏无且带来了。”嬴政听到胡亥提起了扶苏的伤势,干脆利落的开口封住了他拒绝的意思。
    扶苏手上一顿,脸上笑容变得无奈,只得解开身上的皮甲和长袍,低声说:“父王,我真的痊愈了。上将军找来边城最好的郎中为我医治,单论外伤,宫中御医是比不得随军的郎中的。”
    话音落下,扶苏已经解开衣襟,箭头大小的红色疤痕伏在他胸口。
    霎时间,一股凉意瞬间钻入嬴政心里,惊得他猛然拍案而起,不敢置信道:“这么危险的位置!王翦上奏竟然说你伤得不严重,他想做什么?”
    “父王,伤口位置看着惊险,其实真的不严重。上将军上奏的内容是儿子撰写的,大战在前,怎么因为一个身份高贵的无能小卒受伤而造成军心动荡,请父王不要责怪上将军。”扶苏叩首一拜,面色肃然,没有丝毫勉强。
    嬴政失落的叹息一声,却赞叹道:“扶苏,你长大了,寡人心中甚慰。”
    “大哥,吹吹伤口,疼疼就飞走了。”湿润的呼吸吹拂在扶苏胸口,柔软的嘴唇在刚刚愈合的敏感疤痕上浅浅擦过,扶苏浑身子一抖,被胡亥的动作激出浑身鸡皮疙瘩。
    扶苏猛然后仰,躲开胡亥的动作,沉声训斥:“胡亥,别胡闹!”
    胡亥睁着干净的大眼睛无辜而委屈的看向扶苏,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扶苏怒火大盛。
    他紧张的抓紧扶苏的衣襟,满目疑惑的追问:“大哥?”
    扶苏不知该如何对一名幼童解释,面色尴尬的抱着他坐在原地,耳朵滚烫。
    嬴政却拍着大案高声笑道:“哈哈哈!好,果然是长大了!扶苏,等你回宫,寡人赐你几名美人伺候起居。”
    扶苏脸上更红,捂住胡亥的耳朵看向嬴政,认真的说:“父王,胡亥不该听这些,请您慎言。”
    “漂亮姐姐,伺候哥哥!父王多赏赐几个给哥哥!”没等扶苏劝说完为老不尊的父亲,胡亥已经兴奋不已的欢呼起来。
    扶苏看着嬴政不由得目光深沉,有些愤然的说:“父王,胡亥才多大,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哪怕嬴政平日是个铁血帝王,被亲儿子教训到了生活作风问题,脸上还是不由得有点发烫,他故意绷起面色,转移话题话题道:“你还没告诉寡人,王翦到底如何安排战事的。”
    提起战事,扶苏收起个人情绪,细致的讲王翦的安排描述一番后:“上将军说虽然魏国和楚国自顾不暇,但仍需要防备他们两国如邯郸之战派兵救赵,因此杨瑞和将军和李信将军仍旧南北两翼镇守关峡。”
    扶苏讲解完,嬴政曲起手指敲打着大案沉思,并未立刻给扶苏任何指示。
    过了许久,嬴政才忽然开口:“扶苏,王翦说你虽然未上战场,却已经显出谋士的才华。既然如此,你如何看待此番战役——寡人说的不是胜局如何,而是赵军在李牧死后会如何应对。”
    扶苏摸了摸胡亥的头顶,将他放在一边,自己起身走到绘制在牛皮的地图前观察半晌,修长的手指猛然落在地图一点,平静而冷漠的说:“失去了李牧的赵军不足为惧,无论粮草补给、战略部署、军心战意都没办法和秦军相提并论。李牧在的时候,若是他们怀抱死志奋力一搏也许还有一拼之力,可惜李牧已经死了,一切都成了定局。只要赵军出战,必定会被上将军带兵迅速吞灭。不过……”
    扶苏手指停在云中郡一出隐蔽的山脉之间,忽然轻笑道:“若是仍旧不死心想要护卫邯郸城的话,必定有一个人抵挡我秦军,另一人前往云中大营调兵,直奔邯郸。”
    扶苏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在赵葱决定死战已报李牧计策的同时,司马尚彻底和赵葱撕破了脸皮,冷笑着带上赵军青壮精锐,直奔云中而去。
    ☆、第29章 我有特殊的遇袭技巧
    郭开不是个毛头小子,就算用春平君的名望威胁赵葱,也不会大胆到只让他一人奔赴前线,因此,赵葱并非独自前往井陉关,而是被臣服于郭开的另一名武将颜聚看守着向边关而去。
    颜聚生性胆小,不敢直面李牧,只能守在帐外等着赵葱成事,待赵葱亲手杀死李牧后,颜聚终于开始在军中威风八面的指手画脚,意图与一同来到井陉关的赵葱争权夺利。
    赵葱因自己杀死李牧而愧疚,因此更不肯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打乱李牧死前最后的布置。
    如此一来,没出三日,迟迟摸不到军中权柄的颜聚已经和赵葱当着手下诸位将领破口大骂,甚至准备动手干掉对方。
    司马尚冷笑着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垂首低语一声:“全是虚伪小人。”
    司马尚并未遮掩自己的声音,颜聚马上转过身,色厉内荏的高声质问:“司马尚,你身为副将,怎么敢质疑主将决策?!本上将军一定要撤换了你!”
    司马尚转头看向赵葱,提高声音道:“主将?我怎么不知道主将名为‘颜聚’?”
    赵葱闻言浑身一震。
    他咬了咬牙,忽然大步上前讲颜聚掀翻在地,满眼血丝的对左右部将喝道:“将佞臣颜聚捆起来,若是让他继续在军中胡作非为,将军的计划再也无法实现了——郭开计划对秦王捧出和氏璧称臣!”
    此话一出,原本对赵葱和颜聚都十分不齿、不愿多说一句话的赵国将领们再也无法忍耐,纷纷上前按住颜聚,将他捆了个结实,紧紧堵住口,让他发不出一丁点声响,只能像只泥鳅似的趴在地上无能为力的翻滚。
    眼见尘埃落定,忍着悲痛提起李牧的司马尚眼中终于射出一道冷光,紧盯着赵葱开口:“将军原本决定在井陉关慨然赴死,让属下带领青壮精锐前往云中大营调兵回护邯郸。不知道赵葱将军是否仍旧愿意依照将军定下的计策与秦军拼杀?”
    赵葱被司马尚眼中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激得浑身颤抖,怒吼一声:“带着精锐去护卫邯郸吧,我赵葱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绝对不会破坏李牧将军的遗愿,定要以己身死守井陉关——人在城在,绝不退让一步!”
    达到目的的司马尚沉默的点点头,不客气的伸出手:“请赵将军将调动兵马的虎符赐予我,以免到达云中大营后无法调兵。”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饶是赵葱心中对李牧愧疚再深厚,也看出司马尚是故意威逼自己就范。
    他悲怆一笑,掏出腰间虎符直接扔到司马尚怀中,沉声道:“我赵葱愧对李牧将军,但我不怕死,你走吧。点好兵马离开的越快越好,不必等待着亲眼看到我被秦军所杀,我必定要和李牧将军死在同一个地方。”
    司马尚原本心中快慰,听了赵葱的话却怒火冲天,猛然扯住司马尚的衣领将他压在大案上,一拳狠狠打在赵葱脸上,恶狠狠的瞪着眼睛大骂:“别提将军,你不配和将军这样全心为国的大英雄死在同一处!”
    或许选择了死亡一途,赵葱让心中的愧疚消失无踪,他毫不犹豫的同样扯住司马尚的衣襟,抬头向他狠狠撞去。
    两人头破血流的缠斗在了一起,不断向对方挥出拳头,试图将心中的愤懑全部打在对方身上,用对方伤痛的表情换取心中的片刻平静。
    在场将领无数,却没人愿意伸手将他们拉开,当赵葱和司马尚都精疲力竭的放过对方的时候,司马尚冷冷的瞥了赵葱一眼,视线扫过守将,爬起身,沉声道:“愿与李牧将军为士兵们争取调兵时间的留下,愿意镇守邯郸的随我离开。”
    在场的将领没有任何迟疑,完全按照李牧生前的部署做出了选择。
    司马尚看着他们,眼眶发红,哽咽道:“好,不愧是我赵地儿郎!”
    随即,他转向选择留在井陉关用性命护卫赵国最后火种的将领拱手成礼,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多谢诸位,司马尚一定竭尽全力,达成将军的遗愿!诸位,就此诀别!”
    赵军将领沉默作别,每个人都清楚司马尚没有按照李牧将军的嘱咐只带走少年,而是带走了赵军全部精锐,可既然领兵的人是赵葱,将领们宁可司马尚将精锐大军全部带走。
    王翦站在云车上远远望着赤色大军连成一片向东而撤,断然命令:“起擂鼓,开始攻打井陉关!”
    攻城机械立刻被训练有素的秦军方阵推向井陉关的城墙,赵军的抵抗依旧勇猛,配合依旧熟练,可他们少了李牧活着时候浑身萦绕的锐气,死气沉沉的仿若一群游魂。
    失去了锐气的赵军失败得没有丁点悬念,赵葱看着逐渐被攻破的城门,终于咬紧牙关,擦去满脸血污,举剑大吼:“弓弩御敌!速速清点人数,随我出城应战!”
    可赵葱声嘶力竭的大喊只能换来城头稀稀拉拉的几声回应——秦军已经成功攀上井陉关的城墙,将这座镇守了一年多的城市收入囊中。
    秦军的战鼓越发急促,他们占领了打开了井陉关的大门,彻底占领这座城池。
    此时,秦军上下士气大振,面对大失水准的赵军厮杀得越发卖力,但即使如此,秦军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赵国士兵束手就擒,哪怕知道持续抵抗迎接他们的只能是死亡,却仍旧奋力挥动着手中的兵器。
    但一切抵抗只是徒劳,近身战斗无人能出秦军之右,赵军士卒很快被彻底剿灭。
    王贲站在城楼上微微眯起眼睛向远处眺望,忽然大惊失色的丢下长矛,转身向父亲王翦所在的云车拔脚狂奔。
    “启禀上将军,属下刚刚发现一队赵军攀岩而上,早已直奔井陉关外大营而去了!”王贲直接单膝跪在王翦面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直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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