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忽然出现，他把手里的饭盒递给路菲菲：“我刚才装了一点，本来我还想装点文思豆腐，结果，拿了空饭盒回来，碗就空了。”
    其余四个菜都装了一点，换心蛋装了一个。
    路菲菲接过：“我就吃一点尝尝。”
    “没事，你都吃掉吧，特别是手撕包菜，我经常在家里做，吃习惯了。”
    路菲菲挟了一筷子手撕包菜放进嘴里，段风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吃吗？”
    “嗯！”路菲菲把饭盒还给段风，别的菜她都拨了一点，没动那硕果仅存的换心蛋：“你也尝尝我做的。”
    段风快活地应了一声。
    晚上所有的戏份都结束了，别人都各自在村里玩耍，休息，权当是公费农家乐一趟。
    段风想找路菲菲一起去看看村里老人说的有萤火虫的地方，但是遍寻她不着。
    转悠了一圈，发现她跟导演，以及小导演在一个房间里看今天拍出来的所有视频素材。
    “还在复盘呢？刚一个老奶奶t说村边上有一片水洼，里面全是萤火虫，可漂亮了，好多人都去看了，走啊走啊。”段风的脑袋从窗外探过来。
    路菲菲一抬头：“哎，你来得正好！进来进来！有事向你请教。”
    段风开心地差点从窗户直接爬进来，赶紧绕到门口进屋，乐滋滋地问：“什么事？”
    “谢导觉得画面应该还能再改进一下，不过我们现在的硬件条件不可能像在影视城里这么方便，你看有什么办法吗？是不是应该在什么地方多加一个机位？可以增加画面的丰富性……
    我希望在预告片里，游戏里的场景可以直接切换成真人，比如跑着跑着，动画人物就变成真人了……这样可以吸引游戏玩家的注意。但是除了在街上平推的角度，我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个从高处往下俯拍45度角的镜头，有哪些角色出现过了，还有你……就是侠客在屋顶上奔跑的场景，是平视镜头，还是也有角度啊？”
    段风看了看监视器，知道今天这萤火虫是看不成了，他伸手要来纸笔：“你想用哪几个角色做预告片？”
    “咱们老板娘是肯定要的，然后还有侠客、傻杀手，还有小女孩这三个经典角色，嗯……城主的第一视角应该也要。”
    段风手中拿着笔，略一思忖，手中圆珠笔好像只随便挥动了几下，一个街道草图就出来了。
    “笨蛋杀手是平视角度和普通人身高的俯视角度，能看见头顶的发旋。”
    “小女孩一般是远景，还有正前方，游戏里她是面向玩家跑过来，身高要注意，她的身高应该是在一米不到的位置。”
    “侠客是站在地上抬头看，一般是站在屋顶……”
    路菲菲一边看视频，一边在脑中迅速过各种游戏里可以被触发的特殊事件。
    路菲菲突然提问：“段风，你记不记得触发被狗追事件是在哪里？”
    “是在一个牌坊下面，牌坊是这样的……”段风又是几笔勾出游戏里看见被狗追剧情时的角度。
    看完所有视频，路菲菲在脑子里已经浮出预告片大概的镜头。
    窗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人们聊天的声音，段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去看萤火虫的、去拍星星月亮的，都已经回来了。
    路菲菲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害你没看成萤火虫。”
    段风摆摆手：“没事！萤火虫有什么好看的，随便在网上一搜，要图片有图片，要视频有视频！”
    “那还是不如亲眼看的有意思呀。”
    段风看着她：“那现在要去吗？”
    “啊？”路菲菲一愣。
    段风马上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随便一说，别在意，这大半夜的，跑水洼边，说不定会闹鬼。”
    路菲菲兴致勃勃：“哎？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看看。要是能拍点萤火虫的素材也挺好的，放在片头。”
    段风：“……你到底是想去看鬼，还是想看萤火虫啊？”
    导演与摄像也一起去了水洼边，天上一轮明月倒映在水中，草叶深处有无数绿色的光点忽明忽灭，黑色的远山连绵向天际。
    路菲菲忽然开口：“我觉得……”
    段风：“很漂亮对吧？”
    “嗯……所以应该放在片尾，片头放整个城市的俯视图，这样游戏玩家不会以为自己看错了片子直接点叉。开头人文，结尾自然。”
    段风提议：“那既然要放自然，不如凑齐四季的景色。我记得游戏里有一个蝴蝶飞到城主手指上的场景，正好能接上。”
    路菲菲想像了一下场景：“哎，可以！蝴蝶代表春天、萤火虫代表夏天，满月和枫叶代表秋天，咱们可以弄个假枫树，还有弄点泡沫假雪当冬天。”
    在讨论中，原本只有模糊画面的场景一点点成型，连宣传基调都定好了，就是主打一个世外桃源，所有人都生活得从容悠然，就算有打打闹闹的小矛盾，也可以很快解决。
    这部剧，是乐游原拍的第一部 真人剧，宣传方案自然不可能由路菲菲一个人说了算。
    还是老规矩，市场部所有人参与提案，然后开会，各自讲述自己这么设计的原因。
    有人建议使用玩家最熟悉的经营场景，不断显示进账：“在网络上，好多游戏玩家都说，所谓永恒之心，就是永恒的赚钱之心。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赚钱是真的。要是用这个做为切入点，会让游戏玩家心领神会，产生共鸣。”
    有人则建议放城主处理每日任务的场景：“就算是没玩过游戏的人，也能体验到大权在握，日理万机的快感。”
    路菲菲计划放出的第一波预告片是厨师们炫技片段，先是游戏里做菜的场景，然后切到真人大厨。
    所有人把自己的方案讲完，再由所有人对方案进行评点。
    对于社恐和脸皮薄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被人批了也不争取，就点头，方案废了也就废了。
    轮到路菲菲的方案，同事中有一半喜欢，另一半觉得不够炸裂，不够刺激，没人会喜欢的。
    在场90%的人支持的是以金钱为切入点的预告片方案。
    提出方案的同事展开细说：“我想预告片里展现的就是以玩家第一视角，赚钱，发财，然后买下全城之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活特别奢侈舒服……”
    游戏的核心就是暴富、享受，所以等他说完详细计划，其他人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路菲菲提出不同意见：“这个剧，严总希望能卖个好价钱，希望有很多的人看。前几天，有一家大媒体发了社论，说警惕现在的拜金主义思潮，如果我们在宣传预告里放这个，万一被竞争对手举报，说我们对青少年进行不良引导，这部片子就很难卖出去了。”
    刚刚兴高采烈的同事一愣：“不至于吧，谁会把游戏里的事当真啊？”
    路菲菲困惑地看着他：“六月二十六号，魔兽世界的国服，亡灵被迫长出血肉，角色死亡的白骨被强行变成坟墓，网上都闹翻天了，这事你都忘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刚刚想创意想得兴高采烈天马行空，完全忘记天马的头上还套着一个名为“审核”的锁。
    现在看来，不管是钱，还是权，都很危险。
    所有创意盘一遍，只有路菲菲的美食路线最安全，最终被定为预告片的宣传方向。
    直到散会，选“金钱”的同事还是非常不甘心：“做这么普通的切入点，宣传效果会好吗？”
    路菲菲收起笔记本，站起身：“民以食为天，会好的。”
    第39章
    现在做网络推广的难度相对比较低, 因为大家都没见过后世那里花里胡哨的流量标题党，类似《震惊，xx的老公爆料称老婆每天都要两次, 而且每次时间都不短》《震惊, 一家四十七口灭门惨案》这种风格的标题, 都得在十年后才由uc部发明出来。
    现在要是谁能写出这种标题, 基本上篇篇都是爆款。
    路菲菲心里其实是很嫌弃标题党的, 但是, 不得不承认, 标题党真的很好用, 一个好标题, 也许就是阅读几千跟阅读几万的区别。
    她一边嫌弃自己一边又不得不为绩效考核而折腰, 她要为整个推广结果负责, 时不时还要与张成公司的水军团队讨论应该抓哪个热点, 用什么标题, 哪些流行梗可以用起来。
    【正义青年】的真名就叫郑义, 他现在有点憋不出来了, 几天写一篇可以靠一时的冲动和灵感, 一天写几篇, 冲动早就没了，灵感也被榨干, 后面连写了几篇，阅读量都不高，除掉水军自己的回复之外，野生读者寥寥无几, 更别提读者主动去搜索游戏信息。
    齐欢在市场部例会上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感觉现在几个游戏论坛上，提到《传说》和《永恒之心》的贴子里都没有什么人回复, 贴子内容也很空洞。”
    这句话虽然没有点路菲菲的名，但这两个游戏，就是路菲菲负责推广。
    然后齐欢还特别体贴地叮嘱路菲菲：“我知道你现在要负责拍片，还有片子的宣传，不过本职工作还是要注意节奏，不要丢掉。要是你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的话，可以交给其他同事。”
    齐欢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童正强马上笑着接话：“对，我本来就是负责《传说》这个项目的，熟门熟路，你要是忙不过来，交给我就好了。”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路菲菲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同事，关切地问她工作量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做不完，还心疼她加班，主动t提出要替她分担。
    那个时候她觉得这同事特别好特别善良特别体贴，直到把工作转手出去之后，另一个同事才困惑地问她：“你是找到下家，很快就要跳槽了吗？”
    直到年底考核的时候，路菲菲才知道，同事要走了看起来复杂，其实理清楚之后，后面就几乎不用管，而且还能出成绩的活。
    剩下的那些都是看起来不需要动脑子，其实特别耗费精力，且办成是应该，失手是大罪的工作。
    现在路菲菲不会上这个当了。
    她客气地对童正强说：“《传说》这个项目有不少事情还在推进，你没有参与过，没有头绪，中间加入会有好多东西要慢慢理解，比较辛苦，还是我继续跟吧。”
    其他同事都明白童正强在打什么算盘，他们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打机锋。
    童正强悻悻地收回目光：“哦，那你加油，不要太辛苦了。”
    路菲菲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为了公司更好的发展，我不怕辛苦。”
    坐在路菲菲身边的林云听了差点笑出声。
    开完会，路菲菲找郑义的团队讨论后面的推广方式。
    路菲菲的意思是先把擅写端正风格的马雪宁调出来，给《永恒之心》真人版做推广。
    申驷和郑义两人除了完成手上日常的工作之外，还得总结出一个常规套路。
    郑义这个一向凭天赋和灵感自由发挥的人，听到“套路”，就像自负的作者和编剧听到“人物脸谱化”一样，下意识露出不屑的态度。
    郑义：【现在用套路的太多了，观众看都看烦了，谁要看套路啊。】
    路菲菲：【我说的套路不是让你从桥段到梗概全抄，是分析套路为什么能打中观众的情绪，让他们动容。】
    郑义：【那还不是老梗。】
    路菲菲：【人类最强烈的情感就那么几个，老梗用得好，一样有用。】
    申驷：【我觉得菲菲说得对，像我就永远喜欢“你们先走，我断后”那种舍生取义，还有像《康熙微服私访》那样，被打压，忽然亮出身份，前面看不起他的人都跪在地上磕头。】
    路菲菲：……
    很好，歪嘴龙王的忠诚受众。
    路菲菲：【对啊，还有那种针砭时事的，不要碰上层的事情，就像易烨卿大战周公子那种，有人看不起穷人，你就要替穷人发声，有人喜欢占别人小便宜或者借钱不还，很多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是又生气又不好意思说，你就要替他们说。大众想做但是又限于传统羞耻文化的束缚，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你替他们说出来。】
    申驷：【我懂了！】
    郑义：【大概能明白，我先整理一下。】
    路菲菲：【不光是当下的那些情绪点，是可以持续发展，不管什么热点都可以套用上去。不行你们就去看看《南方周末》，里面有些观点我不认同，但是他们抓情绪是真的很厉害，不然南方系也不会自成一套体系。】
    申驷：【好的！】
    路菲菲又找马雪宁单聊，问真人剧的推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