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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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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翼之跟柳瓮本身分别是高傲跟狡猾之人,但自打老县令死后,没了上面掣肘,外加权力下移,原本属于县官那独掌一县驾驭万民的权力放松了人心之欲,削弱了本性之谨慎。
    所谓鬼神,来源皆是人。
    是以,高傲者越发傲慢。
    是以,狡猾者渐趋偏执。
    两人在这些时日培养起来的上人之尊驱使他们执意要让挑战他们权威的江沉白等人今日彻底败亡。
    起因也是从前这人跟张叔他们就是顽固分子,并未完全顺服或者隐忍,总有大小的事磕绊他们行事。
    最初张柳两人地位不稳还有忌惮,忍了几分,后来地位稳了之后,就开始打压了,江张二人被打压后,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自惜羽毛,事事小心,也不敢在明面上忤逆他们。
    本来至此也算满意,但两人内心始终如鲠在喉,未尝不是在等一个机会。
    现在机会就上门了,这两人不知死活,正好也发泄这段时日来的厌憎。
    到了衙门跟前,心中忌惮无奈的张叔依着往日的性子有心挡责,也算护着小辈,先于江沉白上前行礼,主动汇报了这次案子实情,简明扼要,重点描述铁证跟供认状。
    主求滴水不漏,堵住张柳而人找茬打压的路子。
    然而张柳二人毕竟狡猾,翻了下供状跟张叔跟江沉白记录的案提,看出了他们内心偏重。
    这种偏重是没法隐藏的,因两人若有心为其减刑,就必然要在查案的过程中记录案提,期间文字要避重就轻,为其说情。
    柳瓮最为敏锐狡猾,那如狐晦暗的目光既跳落在懵懵懂懂的阿宝身上——没上刑,无绳束缚,还一副天真的样子。
    加上张叔跟江沉白的为人,他还能不清楚,内心暗嘲,却又滋生隐秘的歹意,上下打量阿宝后,拿捏小书吏记录的案记册子,故作细看,过会,才在沉闷的气氛中冷声道:“倒是毁灭仁德的恶事,罪者不少啊,反响亦是恶劣,如今都涉及两条人命了,又是毒妇戕害夫家,该是要重判的。”
    “人人不可免。”
    不可免是对的,他们巴不得赵乡役跟陈生被重判,但这样一来,阿宝就要被....
    张叔看柳瓮脸色就知这人狡诈,要拿捏阿宝了,心里下坠,却是道:“您老说得对,但阿宝此女乃痴儿,天性残障,乃被兄长诓骗指使,且不知所为恶事,起因陈生恶意,但陈生本身歹毒,却非真凶,既非真凶,阿宝既非帮凶,按我朝对残障之人有所宽厚,且其非帮凶,又未造成.....”
    他的话被打断了。
    张翼之厉声呵斥,“老张,你是仵作,查案循刑这种事就不由你主张了,柳师爷跟本捕头自有主张,且此案实在重大,虽有凶手供认,还是缺了其他人证跟铁证,为了不至于此案留有豁口,让知府那边监察出错,我们会重新研判,相关人等全部关押起来等候验查,再做笔录。”
    其实,这个做法也不算错,凶杀之罪是有外差办案回衙汇报后,上官再复审核验的流程,否则外差若有差错,担责的是整个衙门。
    然而,若是证据齐全,凶手还认罪且多人见证的,是不需要这个流程。
    不过这可要可不要的流程,主权非在江沉白跟张叔手里,他们不是能做主的人。
    做主的新县令不在,那就是柳瓮跟张翼之说了算的。
    挑刺,拿捏,故意掐着关节捞油水,或是从犯人手里捞偏门好处.....
    司空见惯。
    江沉白跟张叔都知道这一关不好过,若是没有阿宝,也是无所谓,毕竟证据齐全,黎村人众口铄金,这两人也得爱惜羽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黑白颠倒,但一旦拖延牢狱复审的时间,那阿宝在牢狱里肯定.....
    江沉白正要说话,张翼之虎目如电,“江沉白,你不服?对了,本捕头倒是忘记了,你素来是个不服人的,不仅跟案件嫌疑人之一有所交情,还请其吃吃喝喝,更当着嫌疑人的面编排上官的恶语,无视衙门权威,这案子看似调查得井井有条,不会是你们勾结后的结果吧。”
    “若如此,哪怕我跟柳师爷不计较你忤逆上官的罪名,也决不可轻轻放过。”
    “来人,将案情相关之人带入府内彻查,再将违纪的江沉白再行杖刑杀威。”
    “我倒要看看县令大人还未赶到,有何等枉法之狗贼妄图作乱坏了法纪。”
    “拿下他!”
    张翼之在外豢养爪牙,在衙门之中自然也勾结了不少衙差抱团拥护他,不断打压异己,最后得势的自是他的人,踊跃执行其恶意的也自有附庸者,这些附庸者既附庸了,除了不被打压,也自是有其他好处的。
    勒索钱财,勾结镇中下三行的歹人淫赌拐,放松刑法,获取暴利供养,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而此行几次被江沉白撞见且阻止,甚至有了冲突,心中十分嫉恨,巴不得这人受刑离职。
    乌泱泱跑下四五个人包围了江沉白他们,一来是知江沉白身手,怕他反抗,二来也是防着李二这些人帮忙。
    不过,若是反抗更好。
    反刑抗令,等于冒犯衙门,不仅要被夺职,还可下狱。
    张翼之心中歹毒,想要彻底降罪弄死江沉白他们,而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江河等人都不知作何反应了,黎村随同的汉子们更是在心里叫屈:天煞的,他们黎村是合适冒犯天君了啊,这运道背得,他人死活,衙门内斗关他们升斗小民何事?
    他们迅速往后退,想要避开这等纷争,唯恐被牵连,江松也怕了,往边上躲,还拉着江河一起,然江河虽害怕,却是没动,既站在板车尸身边上。
    李二暴怒,正要发作,却被江沉白按住了肩头,后者上前,欲先担下杖刑。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期待他人救他了。
    形格势禁,先保住张叔他们。
    但他还没跪下,袖子被扯了下,拉起,他一怔,转头看向身边人。
    这人单手还握着油纸,吃下最后一颗糍粑,后说了话。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你们说的是将所有案情相关之人下狱复审?”
    “是否包括我?”
    “你们不知道我上面有人吗?真是好大的狗胆啊。”
    啊,这?
    黎村的汉子们都窘了,真是好熟悉的口气跟言辞啊。
    上头有人!
    第19章 令牌(今天再更14号的,14跟15不更,16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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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瓮跟张翼之此前目的是江沉白,但也知有这么一个案情相关的小白脸,也是她复述了那辱骂自己两人的话,在两人心里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人这么一堆来到衙门前,一眼就能瞧见她,当他们没注意到?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是自己找死。
    “你就是那个人在现场跟死者同床的奸夫?还被村民抓奸在现场,如此说来,你一开始就是嫌疑巨大的疑犯,若是重审,必得先从你开始,但本捕头未想到你不仅有犯案的嫌疑,还敢藐视衙门,咆哮当场,还敢说背后有人,莫非就是背后有人才敢操控凶案调查,指鹿为马?”
    此时,跟张翼之往日也有几分熟面,眼神交错过,曾经吃过几次酒席的赵乡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双手被缚,腿却是好的,登时跪地喊冤,“大人我冤枉,小人好好的乡役,就因为被江家因为其夫无生育之能,欲红杏出墙的林氏爱慕于我,小人厉言拒之后,其怀恨在心,炮制凶案栽赃于我,小人有心喊冤,奈何这不知哪里来的公子哥为脱罪竟参与调查,跟几位差役大人相谋,将小人骗入彀中,还以罪名安插小人头上,小人上有双老,下有五个儿女,生计艰难,哪里敢犯如此大罪,现在那罪妇引罪自戕,死无对证,小人实在求诉无门,在此求您给小人做主啊!”
    一同来的人真心被此人的嘴脸给气到了,那几个想退逃的黎村汉子都有了迟疑。
    倒不是正义之心复燃,而是忌惮。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道还会就此脱罪?那往后之人回到村里可会记恨他们?
    几人正要低声商量如何应对,却见那边凶神恶煞的差役也要去拿罗非白。
    “干什么!”李二上前质问,却被往日同僚迅速用水火棍袭击击打腿部。
    猝不及防跪地。
    见不得自己兄弟受害,江沉白恼意上来,一把抓住这些人还欲砸下的水火棍。
    “好啊,江沉白,你还敢反抗。”
    柳瓮抓住机会,以师爷的身份拿捏了几条刑法,厉声让所有差役将人包围.....
    这边小书吏着急,也偏向张叔等人,压着声音催促:“哎呀罗公子你快说你背后有什么人,快啊快啊。”
    他年纪轻,也不知内情,偏信人,总觉得这罗公子这么厉害,又两次三番扬言有人,那肯定有人。
    罗非白退了一步,到了江沉白肩膀边上,矮了他一些,抬了手,“当我是说笑的?我上头真有人!”
    张翼之跟柳瓮没心思花时间在上面,而且拿人下狱要快很准,一切拿捏在自己的地盘里,不能让人有多余的话语去反击己方。
    只要以正当理由拿进了牢狱,罗织罪名信手拈来。
    谁知这些衙差正要接近罗非白,江沉白用力一顶,那握着水火棍的同僚就往后踉跄了。
    阿宝懵懂,见到了这幅混乱场面十分慌乱,下意识就要打人,却被张叔拉到一边。
    街边的人多,来往的县民观望着,又不敢掺和,就是看热闹,但多数人心里都知道是非黑白,毕竟江沉白这些人好几次当街护着无辜的人免于被一些黑心肝的衙役勒索钱财,只是他们招惹不起啊,只能默声看着这一切。
    旁侧面馆的老板都放下了勺面的竹漏,皱着眉,微微叹气。
    这阜城怕是要完了,可惜了那么好的老太爷勤勤恳恳经营的大好光景。
    “我是先太爷的后辈!你们谁敢拿我!”
    嗯?
    所有人都是一惊,连张叔跟江沉白都有点迷糊了,但很快意识到:不可能啊,他们跟老太爷再熟不过,其宗族子嗣单薄,皆是认识,怎么会再多一个子嗣?
    “前些时候我便在外听闻老太爷亡故有异,特来阜城追查,没想到你们县衙这么黑心肝,还敢拿我....”
    张翼之跟柳瓮先是不信,但心里发虚啊,为了避免这人再叫喊引来县里沸腾喧哗,张翼之顾不得身份了,亲自快步下了台阶。
    老太爷之事绝不能提到明面上来,至少若是证明这人真是其后代亲族,他跟柳瓮绝对会受掣肘,起码明面上不能对付,不然传出去太难听,也是不尊先县令,更惹人怀疑。
    自得杜绝其身份坐实。
    所以张翼之急了。
    这边,罗非白见张翼之冲来,低声急促:“江沉白,快将行囊给我,我手里有证明我是老太爷后辈的凭证。”
    江沉白立即反应,迅速将行囊递给罗非白。
    好啊,一看这一幕,柳瓮有七八分信了,脸颊老迈皱纹抽动,也快步下了两个台阶,抬手厉声只会两个衙役去控制江沉白。
    江沉白此时信了罗非白的身份——这人此前不就提及自己在县里有贵人,那贵人还助她读书考取功名,想来这县里最大的贵人也就是老县太爷了,且也能写举荐信作保让其得到一些当地举人老爷的教导。
    既是老太爷的后嗣亲族,不管是不是来路正的,都是自己人,而且在县内多少能得一些庇护,张柳两人不敢放肆。
    这么一想,江沉白心下一狠,之前还不敢大肆动作反抗,怕被坐实忤逆之罪,现在顾不得了,双手气力大开,三两下抡人弹腿,踢跪两人后迅速夺了水火棍伏身拍打前面扑向罗非白后背的一个衙差。
    那人凄声倒下。
    砰!
    张翼之有些功底,弹腿踢飞水火棍,一把欲抓住罗非白肩膀欲将人扣压在地上。
    可惜,人还没抓到,这小白脸虚弱,慌乱中踉跄将行囊里的东西拽落在地,结果张翼之一脚踩过去。
    好像是个令牌。
    “咦,我的县令令牌掉了,还被你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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