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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但是,如果是方家派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袭击素不相识的魏哲彦?
    况且那个蒙面人身上有着顾家的牌子,依魏哲彦所说,顾家作为长风城五大家之一,地位应该颇高,怎么也不会跟偏远榆林镇上的小小方家扯上关系。
    再说了,这蒙面人的修为至少是淬体境六重巅峰,在方元的认知内,方家根本不可能认识这等高手。
    而且,方元走时特意提点过方家众人。族长方宜年与他情谊深厚,大长老二长老等族内长辈,虽然跟他有些嫌隙,却并无深仇大恨,想来也不会做出这般冒险的举动。
    可是显然,那个蒙面人又对前辈二字,有着过分的忌惮。
    诸多纷乱线索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方元陷入了沉思,直到方明诚连声唤他:“方元?方元?”
    方元暂时按下心中种种疑虑,应道:“是一盒丹药,不过我认不出来是什么丹。”
    方明诚咦了一声,诧异道:“那小子这么上道?”
    他琢磨了一下,表情又有点郁闷:“不对啊,他为什么不送我?我也是他哥啊!”
    方明诚有点吃醋。
    方元见他神情别别扭扭,就笑道:“诚哥莫气,来来来,我孝敬你。”
    说着便把木盒递了过去,方明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盒中丹药,道:“这好像是……益神丹?对,就是益神丹!”
    “益神丹?”
    方明诚解释道:“这是淬体境武者必备的丹药,消耗极大,武技锻炼枯燥乏味,容易走神,服用了益神丹,就能在一定时间内保持神智清明,你用了以后就明白它的好处了。”
    方元不置可否,听起来,这丹药对他没什么作用。
    他每次修炼时心神贯注,绝无杂念,用不到所谓的益神丹。
    而且方元觉得,若是要靠丹药之力来维持灵台清明,并不是一个好法子,长此以往,恐怕会祸害了自己。
    方元对手中之物没了兴趣,随意道:“诚哥要不要?”
    “不要!”方明诚秒答,“这是方乐文送给方元堂兄的。”
    言语神情间,似乎还在吃味。
    方元忍俊不禁道:“诚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辈计较,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我又不是老头子,气坏什么身体!”方明诚扭头就要回房,嘴上还道,“这破丹药我有的是,不稀罕!”
    听了这话,方元想起来,方明诚在武院里有个朋友,应该是位老生,方明诚对于武院丹院的许多了解,都是从那位朋友那儿来的,不过那人一直没露过面。
    方元道:“说起来,诚哥你在武院的那位朋友呢?什么时候引见引见?”
    方明诚身形僵了僵,打了个哈哈道:“上回来考试的时候你一个人跑了,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了?改天有空再说吧!我先回房了。”
    说着,方明诚逃也似的大步走开。
    这态度,有点奇怪啊。
    方元心中暗自发笑,又见半个身子跨进门里的方明诚,不大情愿地朝外面探出脑袋,嘟囔道:“那益神丹虽然好用,但是,还是别服用太多,偶尔为之还行。方乐文这臭小子,要送也不送个稀罕点的,真是……”
    诚哥吃醋归吃醋,但还是秉持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兄长风范,要时刻尽到看护弟弟的责任。
    方元温声应道:“明白。”
    两人便各自回了房,方元一进屋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点上油灯,窗外漫进沁凉如水的夜色,橘黄火芯斜斜地飘着,带来一丝夜晚的倦怠安宁。
    方元心里一松,只觉得满身疲惫都泛上来。
    自遇袭那晚起,他连续经历了武技练习,武炼塔挑战,还有长风城内被跟踪这三桩事,尽管方元神情面色一如往常,心神始终是紧绷的,更别提他遇袭时受的伤还未好透,武炼塔第四层结束后满身伤势又没有自行痊愈,伤上加伤,其实早就快到身体极限了。
    方元走到床边坐下,心中有几分犹豫,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不可懈怠,可实际上身体处处酸痛疲乏,叫嚣着想要沉沉睡去。
    方元再成熟自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难免心生动摇之意。
    他咬咬牙,强行忽视掉身体状况,正想进入弥天戒中修炼武技时,耳边响起了沈雁的声音。
    岑寂夜里,他本如缥缈流云的清亮声音,不知怎么,染上了几丝动人心旌的喑哑。
    “好好睡吧。”
    这道声音近在咫尺,简直像是贴着耳侧缓缓道来。
    方元走神片刻,面色微不可见地泛了红,才小声应道:“好。”
    得了沈雁的话,方元连洗漱都忘了,蹬了鞋子就合衣躺下。
    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疲累至极的方元便酣睡了过去,呼吸轻缓,在清凉空气里均匀地漫开。
    油灯还亮着,那一朵摇曳的火光映出一圈圆圆的昏黄光芒,恰好照上他的面颊,掠过高挺鼻梁和浓密眼睫,依次打下了深深浅浅的阴影。
    沈雁站在方元熟睡的床前,有些怔忡地望着一侧的墙壁。
    墙上被灯火映亮,窗外的树干枝桠倒映进来,树影在晚风里微微摇晃。
    他明明就那样站着,但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油灯燃起的绵密光亮,直直透过了沈雁虚浮的身形,他就好似不存在一般,留不下任何痕迹。
    沈雁叹了口气,在方元身边坐下,伸手搭上方元的额头,缓缓地输入力量,温养着他体内透支过度有些受损的经脉。
    他的触碰并不会有任何实感,方元无知无觉,只是在体内伤势慢慢好转的情况下,熟睡时微皱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其实沈雁本不该这么做的,包括傍晚时分出声揭破蒙面人也是。
    弥天戒主人的人生种种际会遭遇,他不该多加干预,一切理应由天道主宰。
    可一旦沈雁想起方元在自己跟前,与在旁人面前时完全不同的模样,就忍不住心软起来。
    方元以赤诚心性待他,沈雁若是回以往日用过千百次的冷静面孔,自己于心难安。
    他原本就是性情中人,也不拘泥规矩,何况许多和戒指主人相处的规矩,压根是他自己定的。
    万年前左涯为了爱妻甘愿滞留在这片大陆百年,这等品行折服了他,沈雁心中已引左涯为友。
    所以哪怕左涯没有融合两仪神玉髓改造血脉之力,沈雁也不会多言。
    既然是朋友,他自会以不一样的心境去对待。
    沈雁想,方元连日来做出的这些举动,也算是他的朋友了吧,或许是他唯一一个年纪这么小的朋友。
    想到这里,沈雁笑了起来。
    他的面容仍是虚影,被幽暗灯火穿过,好似糅合在了一起,清俊眉眼有种异常的艳,若有人看见此景,必定会被晃花了眼。
    沈雁说服了自己不去想,为什么左陶不在,没了不必耗损神魂强度的冠冕堂皇理由,他却还是现身了。
    温养方元经脉一事,他待在弥天戒中也能做到。
    更深露重,寒气透窗,睡梦中的方元只觉浑身蔓延着暖意,好像有一股温和的气息一直呆在他身边。
    方元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有一张他始终记不分明的模糊面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元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神清气爽地下床洗漱,觉得满身酸痛都卸去了一大半。
    好好睡一觉,竟有如此大的效用。
    方元再想起昨夜沈雁那道好听的声音,心情更好了,他一眼瞥到桌子上摆着的木盒,和怀里摸出来的胭脂珠翠,顿时起了点坏心思。
    木盒里的益神丹,他打算今日拿去学员接取任务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用出去。
    至于昨日为解尴尬而随手买下的女孩子玩意儿……
    方元从自己扁扁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勉强能容物的小袋子,把益神丹倒了进去,然后把那些胭脂珠翠装进了木盒之中。
    今天上午还有武技修炼课,方元准备妥当之后,就拿上木盒去敲了方明诚的房门。
    方明诚打开门后见是方元,一脸奇异:“起这么早?”
    方元便把木盒递到他面前,诚恳道:“我替方乐文来给诚哥赔罪,小小心意,请诚哥笑纳。”
    “这不是装益神丹的……”诚哥又不傻,当然认得这盒子。
    “盒子一样,心意不同。”方元一本正经,“诚哥一定要收下,然后咱们去上课,你回头再拆开来看。”
    诚哥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发,应声道:“好,谢谢堂弟!”
    方元正儿八经地答道:“不用谢,这本来就是买给诚哥的。”
    这还真是实话。
    两人随即去了演武场,同上次一样,方元和左陶一组练习,经过前两日的对战,他们俩对金蝉腿这门腿法的掌握,已是相当熟练了。
    董敏达心中赞赏,面上只是平淡道:“你们二人往后一个月的武技课,可以不必每天都来了,期间你们遇到什么武技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一个月后学习新的武技,那时须得到场。”
    最杰出的学生,自然要用最自由的教学方法,董敏达明白,对这二人来说,每日待在演武场里苦练武技并无多大意义。
    方元当然是求之不得,左陶得了这话,也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方元冲他背影笑道:“左陶,过几天武炼塔见啊。”
    左陶身影滞了滞,幅度极小地点点头,才大步离开了。
    这其实就是方元会找左陶一同挑战武炼塔的理由:两人无论谁输谁赢,都会心有不甘,继续比下去。
    长此以往,左陶就算再不近人情,也会跟方元慢慢熟起来。
    今日诸事妥当,方元心情舒畅,按照昨日和魏哲彦约定的时间,到了武院的功勋堂附近。
    功勋堂,就是魏哲彦所说的学员可以接取任务的地方。
    远远地,方元便看见魏哲彦已经站在功勋堂门口,口中衔了根草,神情懒散地倚在门口柱子上,看起来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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