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节

    秦流西继续道:“祖坟好好的,那只能是你们厉家祖宗从前做过天怒人怨的祸事了。有句话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业果一旦沾上,终有一日是会报的。”
    厉学富身子一软,连忙又爬起来,疯狂地磕头,没两下就把额头给磕肿了,道:“观主,真人,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厉家呀,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我让你回去挖一下那几棵茶树。”秦流西道:“你为何从来没想过挖?”
    “厉家有祖训,不让动那几棵玉雾老茶树,因为那是我们厉家发家的吉祥茶树,因为它出了贡品,所以不管如何,都不让移栽或动它三丈内的地,以免坏了风水。”
    秦流西道:“是怕坏了风水,还是怕秘密被发现?”
    厉学富一噎,眉头皱起,为什么她一直要提到那几棵老茶树,是那有什么玄机吗?
    他十分茫然又无措,开始细想自己父亲从前是怎么交代的,又是怎么管理那几棵老茶树的?
    忽然,他想到小时候一件事。
    那时候是清明节,本是雨后,老茶树的茶叶早已摘下来了,但那一年的清明节,父亲却跟着爷爷神秘兮兮地上了茶山,拎着篮子,那里面装着香烛纸钱等物。
    他觉得很好奇,便偷偷跟上去,远远地发现他们竟然在玉雾老茶树那边祭拜,当时天都要黑了,天又下起雨来,风也大,氛围有些可怕,他便跑回家了。
    再后来,爷爷行商时,遇了劫匪死了,而父亲当了家主,也不过是活到了四十岁,坐着商船,突然掉江里死了。
    这些事,从前觉得都是意外,人生无常,但如今经了秦流西这么一说,厉学富只觉毛骨悚然。
    这难道都是报应吗?
    可他们厉家,做了那么多好事,虽然赚得多,却也施舍了很多银子出去,积了很多阴德,是大灃境内有名的积善之家,怎么会有报应呢?
    厉学富双眼赤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看着秦流西,有些不甘地道:“观主,我们厉家几代,做了许多的善事,实打实的,如何还有报应?那我们行的善,还值得吗?”
    行善还会遭报应,他们还行的什么善?
    秦流西笑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们厉家祖训,为何要子孙行善,有没有可能是,不得不为之?因为心虚,因为作了孽!”
    厉学富浑身一僵。
    老祖宗作了什么恶,才要以行善来还?
    秦流西看着他半晌:“看在你确实积了不少功德的份上,我就跟你去一趟,我也有些好奇了,你们老祖做了什么?”
    第1054章 谁喝玉雾谁倒霉
    慈善拍卖会办得很成功,户部算是大大的扬了一次名,那几百万两的善款入库,令圣人都眉开眼笑,甚至动了心思。
    国库有银子了,长生宫是不是可以继续开工了,把户部尚书给吓得当场就扯下了一条胡子。
    幸好国师大人适时前来觐见,说夜观星象,窥得天机,圣人今年命犯土星,长生宫不宜动工,以免秽神近身,伤及龙体。
    国师那憔悴跟失了半身生气的样子,吓住了圣人,又想到自己起床觉得乏力,还打了个喷嚏,龙体欠恙,怕不就是因为自己动了要动工的念头才引起?
    被国师那么一说,圣人立即打消了动工的念头,转而拉着国师去商量炼丹,可国师因为动了大法术,需要闭关一阵,没办法,圣人只能自己打坐养生了。
    户部尚书钱大人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就觉得好险,险些这善款没捂热就被薅了,连忙安排户部的同僚派钱赈灾,免得圣人又再打主意。
    私下里,他又跟蔺相暗戳戳地说一句,国师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坏,关键时刻能帮忙捂着钱袋子。
    蔺相笑了笑,心想,从前的国师是真的坏,现在的国师是个被操控的纸片人而已,不过这事就不必告诉他了。
    经了这事,蔺相想到的是,秦流西当真走了一步好棋,如果国师消失,圣人痴迷长生和炼丹,必然还会另寻高人,到时候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却是不知道了。
    她这是一步看十步啊,难怪会暗中下那么一盘大棋。
    他也该往贼船上拉人了!
    蔺相看向钱大人,笑着道:“我府中初五宴客,我有个好茶,钱尚书也来品个茗?”
    钱大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道:“相爷相邀,下官定然前往。”
    他抬头看到蔺相的笑容越发的盛了,头皮莫名一紧,心想,这难道是什么鸿门宴不成?
    彼时,深藏功与名的秦流西和封俢一道,随着厉学富前往他的地盘昌城。
    他们没走阴路,却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也没在路上花多久时间,第二日便已经到了昌城厉家。
    厉学富看到府门还有些恍惚,怎地这么快?
    但他对秦流西更惶恐了,也更恭敬,腰身一直躬着,陪着笑脸,生怕惹她一点不快。
    秦流西便道:“你也不用如此低声下气,你确实行了善,你功德加身不是假的,是真的有人以你而受惠,这都是属于你的功德。”
    厉学富苦笑,道:“可是做了这么多,我们还是在倒霉,在走下坡路。”
    “有人说上天不公,但其实它是公平的,你们厉家拿走多少东西,还出去多少,也是该的。做商人的,若为富不仁,那么下场绝不会好。虽说行商赚钱,是凭个人本事,但只进不出,不知施善,只知汲取,那总会有别的地方来找补。”秦流西道:“其实你该庆幸,要不是厉家坚持行善,你根本撑不到来见我,听我这指点。”
    厉学富嘴巴发苦。
    “你们厉家先祖,必定是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噬,行善的功德帮你们化解了一些,只是化不去,该来的还是会来,时间问题罢了。没有功德,厉家早已不存在。”
    厉学富身子一晃,脸色苍白。
    封俢这时说道:“那玉雾茶,泡一杯来。”
    厉学富连忙让管家去张罗,虽然是贡品,但这茶本就出在厉家,肯定要留些一些底子以备不时之需,好比现在。
    管家亲自泡了几杯玉雾来,尚未走近,就闻到一阵清香,有点甘,但细闻,那香味又有点馥郁勾人,待得茶上来,琉璃茶杯中,根根细嫩翠绿的茶叶子如花瓣散开,在水中立着,如玉人一般宛在水中央,汤色清澄,清香扑鼻,让人为之精神一震。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怕是可以喻这茶叶,不知这茶的工序是如何做的?”秦流西看了一眼,却是没喝。
    厉学富迟疑了一下,就老实地回话,道:“每年采茶,俱是十三四岁的采茶女沐浴斋戒后再采茶,只掐嫩尖,再晾晒,烘炒,揉捏成茶条,这同样是用纯净的女子来完成……所有工序完成后,最后一道为添香,将茶叶晾于炕床,让女子同衾,一夜后,茶香扑鼻,便以玉罐锁香。”
    封俢嫌弃地放下,道:“女子同衾,是让这玉雾沾上女子体香,还锁香?也就是说,这茶就在女子身边滚过,从未处理,也不嫌不干净?”
    这也太膈应人了,想必为了沾体香,茶叶兴许还像某些东西一样,放在乳上,这……
    封俢越想越觉得恶心。
    这还是贡品,太重口了!
    厉学富连忙道:“这最后一道,女子必须沐浴斋戒三日,不沾一点尘埃才行的。”
    “任你说得再干净,也不能掩饰它是在女子身上滚过的,这可是喝进嘴里的。”封俢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道:“本来以为真是如天穹顶上的仙茶一样,饮之回味三日,现在看来,只有膈应,你们那几棵玉雾老茶树枯死也是该的。”
    秦流西也嫌膈应,茶叶弄得是可以,但这最后一道甜香,实在难以苟同。
    这是别样的人体宴啊。
    “这是何时的玉雾茶?”
    厉学富回道:“去年的都不够上贡,这还是前年留下的,只剩一两不到。”
    所以就是说这两年的玉雾根本就没有了。
    秦流西看着那在茶水中依然挺立的茶叶,忽地一眯。
    她轻点一下琉璃杯,水中一荡,茶叶晃了晃,有一丝细如发丝的黑气从茶叶尖尖化开,落在水中,茶香越发香醇勾人。
    “这茶不能要了。”秦流西看向厉学富,道:“茶叶中含了怨气,饮之对身体有坏无好。”
    厉学富瞳孔一缩,吓得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惊愕万分:“怨气?可,这是贡品,只供皇室的。”
    这还是前年的茶,也没听说出什么问题啊。
    秦流西挑眉道:“呵呵,这贡品,谁喝谁倒霉,看谁得了去了。”
    谁倒霉,肯定是圣人倒霉啊,贡品不给他给谁?
    厉学富觉得后脖子一凉,他请人来化解家族的问题,现在看来,好像自己请来了一尊杀神,帮着加速死亡了!
    第1055章 茶树长出人头了
    厉学富现在慌得一批。
    厉家现在是有要败落的样子,但那也是缓缓来的,找对了人,就还有机会扭转这败象,可现在秦流西说贡品出了问题,茶叶带着怨气,这一旦传到圣人耳里,九族都不够灭的。
    也不知道秦流西会不会去告密,自己也不可能杀人灭口。
    实力悬殊啊!
    厉学富后悔得不行。
    “你是不是想杀我灭口呀。”秦流西好笑地看着厉学富。
    厉学富白着脸,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道:“厉某不敢。”
    “你不是不敢,你是没有那信心,要是你觉得你能打杀了我,估计就把我们留在这里了。”秦流西睨着他哼笑。
    厉学富冷汗津津,道:“您真会说笑。”
    要老命,这女道会洞悉人心!
    秦流西说道:“别磨蹭了,去玉雾那边的茶山吧。”
    厉学富陪着笑从地上起身,让人安排了马车,拉着他们去茶山,一点都不敢让秦流西帮忙先看看他那病卧在床的儿子。
    路上,厉学富为了打消自己的心慌,壮着胆子问秦流西:“那茶叶怎么会有怨气呢?这喝了以后会如何?”
    “阴怨之气都是极阴邪的,邪气入体,最体验不适的,自然是身体,小病小痛不断,如果阳气足的话,又不是常喝,倒不足虑,晒晒太阳,去寺庙拜一拜,也能驱邪。但要是阳气不足的,这邪气入了体,既生病,时运也低,会看见一些平日看不见的东西,也容易被邪祟缠身。”秦流西看着他道:“你也该庆幸这玉雾产量低,不然大批次的出去,让人喝了,怕是麻烦不少。”
    厉学富额上的汗终于落了下来。
    “这还是前年的茶叶,那去年的岂不是……”
    秦流西道:“你不是说去年几乎供不上,量少,估计也没能赏给谁,如果是圣人自己,有龙气护体,倒不容易被邪气入侵。”
    厉学富吁出一口气,没等他露出笑容,秦流西又道:“万一他把茶叶赏给哪位妃子功臣,运道不好的,就……自求多福吧!”
    厉学富:“!”
    凌迟极刑不过如此。
    带着忐忑的心来到茶山,一下马车,秦流西就皱起眉。
    这问题大发了!
    厉家先祖到底做了什么,这怨气怎么会蔓延到整座茶山?
    封俢也看到了,哼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说你们这样的人,为了发家致富,一点底线都没有,怪不得子孙后代都要遭罪。”
    厉学富一下车就浑身打了个哆嗦,听到封俢的嫌弃和鄙夷,跟鹌鹑一样,一声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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