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节

    “那几个阴元,你亲自闭关炼化入体,出关之前,我要看到你更进一步。”兕罗冷漠地看着她腰间的小玉瓶。
    无情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来。
    “跪着,好好醒醒你的脑子。”兕罗丢下一句,就往山中的竹屋走去。
    无情便也跪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冰冷和麻木,也没让她动一下,脑子里,只想着功法。
    但是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的手腕处,她睁开眼,看向手腕,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样东西戴着,而不是这样空荡荡的,但那是什么?
    无情盯着看了一会,又重新合上眼,默念功法,可脑海里却出现一双眼睛,那双眸子的眼神,极为复杂。
    她心脏处再度传来一阵钝痛,不由蜷缩在地,紧紧环抱着自己,把脑海里的人,强行驱赶出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第1037章 人各有命,邪术我不会做
    等薛伯振一行快马加鞭赶到岐山镇的时候,早已月朗星明,因为有滕昭在必经之路等着,他们倒没去那什么金钩山扑个空,而是被领到了一个客栈。
    听说女儿被找到了,薛伯振喜极而泣,只是看滕昭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又有几分冷沉,心里便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自家姑娘出了什么事。
    直到他来到那租贷下来的独门小院,看到了明显老了二十岁不止的女儿,吓得踉跄后退几步。
    “我儿怎会变得如此?”薛伯振惊声质问。
    陆寻这次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闻时倒因为身体疲惫而没来,但却遣了一个侍卫跟来,这是打算借侍卫的眼看来龙去脉,到时候好方便叙述自己听。
    眼下,他们都看到了那薛小姐,传闻她不过十二岁,但现在看着,明明是还是小姑娘的身体,脸却出了皱纹,头发也灰白了,一张脸青白,干巴巴地贴着骨头,像极了死人,可怖至极。
    这是中了什么邪术不成?
    秦流西让多余的人走出去,这才对薛伯振说道:“贫道一行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施了术,阴元脱出,如今这就是阴元离体的样子。”
    “阴元?那是什么?”薛伯振几乎不敢认床上的人是自己那恬静美好的女儿。
    他的女儿,如花一样的年龄,却绝不是这要枯败凋谢的残花。
    秦流西道:“你可以理解为女子精元。就好比人的三魂七魄,一旦离体,人就归于死亡,而女子阴元,就像女子特有的精血,若脱落消失了,她就会苍老衰败,最终死去。”
    薛伯振脸色惨白,脑袋一晕,险些栽倒,陆寻眼疾手快地扶着他,看向秦流西问:“没有办法治?”
    秦流西浅浅地笑了笑,道:“我等也算是赶得及时,那阴元还没被妖邪取走。”
    峰回路转。
    薛伯振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迫切地道:“那要怎么做?”
    “自然是要让阴元归体,只有一点,她本就是有死劫当前,哪怕这一命劫闯过,她的身体都会较之前要弱些……”
    薛伯振连忙说道:“只要她还活着,就不是什么问题。”
    秦流西摇摇头,道:“活着是活着,但身体弱,且她又遭了这个大劫,算是和天抢寿元,她的寿数不会长。”
    薛伯振刚恢复的血色又一寸寸地变得唰白,道:“不长,那是有多少寿元?我们这父母的自愿向佛祖……不对,向你们的祖师爷请愿,自愿折寿给她加上不行吗?”
    “大人,人各有命。”秦流西轻声说道:“贫道也不会为人做这样的术数。”
    那就是可以做的。
    薛伯振呼吸一紧,脑海里竟然划过一丝疯狂的想法,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为自己的想法心惊不已。
    瑛儿就是被妖邪所害,他怎么还会想那些阴损的术法。
    秦流西似是看出他的想法,道:“贫道也劝大人莫要意图用旁门歪道去为小姐添寿,这算是逆天改命,是会有严重反噬的,小姐体弱,若是遭了反噬,她会直接身死。”
    薛伯振有些汗颜,道:“那我儿的寿数是……”
    “要想添福添寿,可多行善事,积福积德,但即便如此,估摸也活不过知天命之龄。”秦流西看了薛予瑛一眼,抿起了唇。
    就算能活到知天命,还得靠她赠舍一些功德护体才如此,功德难得,她却必须做,因为这是她结下的因果。
    薛伯振眼圈有些发红,但如果能到知天命,那也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赚了。
    他不能强求。
    薛伯振背过身去,擦拭了一下眼角,再回过头,道:“如是我儿的命数,那也只能听天由命,凡请大师为我儿消灾解难。”
    他说着,退后一步,敛衽向秦流西施了一个大礼。
    可怜天下父母心。
    薛伯振为了这个独女,也是放下了平日高高在上的身段,甘愿对一个年龄比自己少上许多的女冠行大礼。
    只求女儿平安无虞。
    秦流西说道:“如今贫道已经为她渡了一丝真气,并以金针封生死大穴,保留生机,又以灵符护她的神魂,使她不会更快地苍老衰败。但要把阴元引回体内,还得准备几样东西。”
    “你说。”
    “一是父母精血,所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以父母精血为引,能更顺利让阴元回体。二是需要百个童女子所赠的布块和祝愿,再缝以百福被添福护元,而这百个女子,必得是那良善美好之女,不可是奸馁之人。三,神前香灰为引,药符化之饮下固元。”秦流西说道:“这些东西必须明日黄昏前准备妥当,贫道便能设坛作法引回阴元。”
    薛伯振道:“这童女子,可有年龄限制?”
    秦流西摇头:“并没有,但需是心底良善之人的祝愿才管用,这布块缝制成百福被也才有愿力,为她加持。这一条你遣人去办就行,这第三条,贫道自会为她准备,至于这父母精血,倒要请贵夫人前来。”
    “不用请了,我来了。”
    一个嘶哑疲倦的女声自门口响起,薛伯振腾地扭头看去,却见自家夫人狼狈地扶着门框,浑身颤抖。
    “夫人,你怎么来了?”薛伯振大惊失色,匆忙过去搀扶。
    薛夫人迈进门槛,秦流西看了一眼,她走得摇摇晃晃的,身上狼狈不堪,想必也是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如此走路,怕是大腿磨破了。
    “瑛儿是我的命,既有她的下落,你怎能瞒我?”薛夫人恨恨地瞪他,踉跄着走过来。
    薛伯振前脚一走,她后脚就醒了,得知瑛儿有了消息,她就拿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迫府中人,自己拉了马一路跟来。
    她本就是将门之女出身,骑马不在话下,哪怕大腿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寒气入体,身体发僵,她也没有半点停顿。
    薛夫人看到床上的人,一把推开薛伯振的手,踉跄着跑过去,定睛一看,看到女儿那可怕的面容,顿时尖叫出声,各种疲累恐惧齐齐袭上来,再忍不住而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1038章 我看你似要挨雷劈啊
    薛夫人见过女儿就厥过去了,惊得薛伯振魂都丢了一半。
    好在秦流西医术也在手,一番诊脉,便知是急气攻心,又多日忧思郁结,导致夜不成寐,肝火上升,如今还在严寒天赶路百里前来,可谓身心疲累。
    薛夫人是把自己闷病的,幸好她往日乃是将门出身,也有练武,身体底子在,只要仔细调理,郁气化开,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流西暂时没开药,只给她行了一遍针,拔除了身上的寒气,然后点了一支安神香,给了薛伯振一些药膏。
    “夫人身心俱疲,最需要还是睡一觉,如今又受了大打击,醒着怕是会因小姐如此而激动难安。贫道给她拔了体内寒气,又点了安神香,这睡上一觉,养养神,这药膏给她抹磨破的大腿,之后再给她开个药方。”
    薛伯振被这熨帖给暖到了,接过药膏道谢:“有劳大师。”
    秦流西说道:“贫道去取神前香灰,那百福被,你让人赶紧安排。”
    薛伯振也知紧急,百个童女子,其实放在平时,并不算多,但要识别对方是不是真正的良善之人,却并不容易。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一派温和良善,但背地里,却是心思阴暗歹毒之人,惯会装。
    而在短短一天找到这真正的百个良善童女子,就需要人力物力调查。
    现在,已经是月朗星明,距离天亮也就三几个时辰的时间,要赶在日落之前备好,时间其实很紧。
    薛伯振把药膏交给了后来才赶上的婢女上药,自己则下去安排,要寻人,只能上县城,找衙门的要户籍,划出未婚的人,再从中查探人品。
    亏得他自己本就是高官,哪怕让人敲开了县衙的后门要户籍,这县官也没敢哼一声,十分配合。
    这边薛伯振让人去找人,秦流西则是留下滕昭和小人参在这看顾薛予瑛,还用愿力给她点了一盏长明灯护着,这才走阴路回清平观。
    她本想去城隍庙那边取香灰,但考虑到这两年南县那边的日子过得不如前,拜城隍的人也不多,香火不够,愿力自然不够足,这才回去清平观。
    今夜守香火的是三元,听到殿内有动静,正在入定的他一下子就睁开双眼,看到秦流西时,连忙站了起来。
    “观主。”
    秦流西走上前,道:“今晚你守香火呢。”
    三元点头,又从神台上抽出三支香递给秦流西,道:“这阵子观里都在施粥,而且因为北边闹雪灾,南边也是天气严寒,有不少人无家可归,来到观里,还有流民藏在祖师爷台下,想偷香油。”
    秦流西抬头,果然看到他们家祖师爷的金身像一副生气撇嘴的样子,便道:“人抓住了?”
    “祖师爷显灵了,一个小神像无端端地砸落,把他给砸晕了。”三元浅笑。
    秦流西拜了三拜,把香插上,道:“他要真让人在眼皮底下摸走香火钱,那就是傻大方了。”
    祖师爷:逆徒欠打!
    秦流西看一眼燃得飞快的香,找了一片黄纸,往香炉里扒拉了一些香灰包起来,放进了荷包,又拍了拍三元的肩膀:“别忘了练功,符箓每日都要练,一个道长连一道灵符都画不出来,如何诛邪正道?所以,每日都要练,等你能画出一道灵符时,就真正摸到了修行的意义。”
    “是。”
    秦流西离开了大殿,去道室找了些东西,门就被敲响了,是清远听到动静找过来了。
    “观主回来了?”
    秦流西转身,道:“回来拿点东西,今年闹了雪灾,灾民多,观里今年布善可艰难?”
    清远说道:“粮食比以往都贵了,之前囤下的粮食和药材,已经去了大半,山下,又跟城中衙门备了案,搭了几个挡风雪的茅屋安置流民。”
    “三元说观里险些还遭了贼。”
    清远苦笑,道:“是,今年冬比以往严峻许多,又是寒冬,百姓的日子越发的难过,还冻死了不少人。”
    秦流西说道:“雪化了后,估计还会有小灾,总之来年会更难一些,粮食药材省着些,观里若是不够人手,可以请几个强壮的香客帮忙做点杂事和防一下小人,免得打杂了观庙和惊了香客,管个饭就行。”
    “这已是请了,否则不知多少人闯进殿来保暖。”清远叹道。
    秦流西皱眉,如果这雪灾一直没解决好,估计还真会如此,便道:“天灾难躲,人祸可避,宁可多请些人,也不能让他们破坏清平观。”
    有时候人一旦到了绝望境地,为了活下去,可不管什么神神佛佛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秦流西又交代了几句,看天色将白,便和他告辞,转道去了城隍庙。
    殺元子正在给城隍爷上香,听到脚步声,扭过身,看到她,微微颔首以示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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