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老朽一心向道,岂敢见怪。”王公看向秦流西,道:“漓城清平观,听说也是山清水秀,竟养出如此钟灵毓秀之人,待有空,老朽也得去给你家祖师爷上个香才行。”
    秦流西拱手做了一个道礼:“大善。”
    “老太爷,四少爷来了。”小厮进门请示。
    王公说道:“进来吧。”他对青岚观主道:“我要沐浴,暂时失陪,正好让他来陪你们说话。”
    青岚观主看向秦流西,道:“事已了,我们还有地方要去,便不作打扰。”
    “不急这一会。”王公看着走进来的孙儿,笑着招手:“来见过青岚观主,还有这位……”
    青岚观主忙道:“不求师侄年纪虽小,却已是清平观的少观主,将来会主持清平观一应事宜。”
    “真是后生可畏。政儿,青岚观主你早已见过,这位不求少观主,乃是宁洲漓城清平观的,是青岚观主特意带来为祖父我治病的。”王公向嫡孙王政招手。
    王政不过十八九岁,尚未及冠,却是生得芝兰玉树,面容俊秀,一派翩翩贵公子作派。
    秦流西的眼睛从他的衣着穿戴上划过,视线停在他的脸上,眸光轻闪,和青岚观主对视一眼。
    青岚观主也不是常见此子,看到王政时,眉头轻皱了一下。
    王政上前,向二人拱手作揖,再对王公道:“祖父,孙儿在永城寻了一个名医来为您治病,已是请到了府中。”
    “不必了。这位不求少观主已是为祖父断过症,也行过针,祖父感觉好了不少,待喝过汤药,想必能痊愈。”王公笑着道:“你一番孝心,祖父心中欣慰,既请了名医来,好生安抚,再打点一份得体的程仪,莫失了礼数。”
    这是,不看了?
    王政有些意外,看向秦流西,眼中有一丝存疑,这么年轻,就能断好症,而且,是玄门道观的人,那是道医?
    他心中虽存疑,可良好的教养加上对自家祖父的信任,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是笑着应下。
    彼时,小厮已是请王公去净房沐浴更衣。
    王公吩咐:“好生招待观主他们。”
    “是。”王政敛衽,目送祖父走了,这才对青岚观主道:“有些日子不见观主,观主仍是精神矍铄。”
    “道家养生,也有一定益处。”青岚观主作了个道礼,道:“四少爷却是眉间见愁,莫不是为了王公之病而烦忧?”
    “祖父年岁已长,却是因病而夜不能寐,做孙儿的自然担忧,若道长你们当真能治好此症,当真是我王家之福,理应受王政一拜。”王政说着,敛衽向二人作揖拜下。
    “不敢,不敢。”
    秦流西却是没有避让,坐在凳子上稳稳的受了他的礼,端着茶抿了一口,才开口道:“王公之病无虞,倒是王公子你,该担心自己才对。毕竟桃花运一个弄不好,就会成桃花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52章 拐徒贼道纳命来
    秦流西话一出口,王政眉头皱起,什么桃花煞?
    青岚观主也有些意外秦流西的直言不讳,想了想便道:“四少爷近日似是走桃花?”
    “并没有。”王政摇头道:“祖父说过,待我及冠后才会说亲,所以并没有所谓未来姻亲。而且明年我要下场,平日也只会与同窗打交道,对于女子,我素来洁身自好,并无交集,更无私交。”
    没有交集和私交,又何来的桃花,还成劫煞?
    青岚观主闻言看向秦流西:“你怎么看?”
    秦流西淡笑:“观主师伯看得出来,我也看得出来,王公子却说并无私交,如此说,是我们都看错了?”
    一个人看错是看错,两个人看错,也是看错么?
    王政拧眉,放在腰腹的指尖微微扣着。
    他出身名门,又得祖父看重亲自教导,对于男女大防他是很清楚,他有学问不假,平日和同窗交往,也多是探讨文章学问,不会做所谓风流才子的事,便是去一些画舫之类的文会,对于女子,都是极遵守礼节的。
    毕竟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更明白自己的亲事,是会由祖父安排,又岂会作那失礼的事?
    “王公子以为自己没有,焉知自己是不是在何时何地,与某个佳人邂逅,给了对方一种错觉或是误会?”
    秦流西放下茶杯,道:“你额头宽广,发际生美人尖,眼肚生桃花纹,一双凤眼水光晶莹,却是眼尾泛红渐紫。你非但有桃花,且已经渐成煞。王公子是王公极看重的嫡孙,王家家教严谨,贫道也相信公子受过良好教养,与女子私相授受不至于,但若是误会呢?王公子,有些姑娘,若遇上心上人,容易失智,像王公一般,无端生了癔症,继而产生错觉呢?”
    王政听了,脸色渐渐凝重。
    秦流西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道:“大部分女子,容易比男子陷入男女之情当中,一旦陷入,便会迷失自己,更有甚者,会因此而癫狂。若有那么一人,一见王郎误终身,生出癔症,发了癫,谁会清楚她能做出什么?”
    王政的脸都青了,头一回在青岚观主面前失了态,有些站不住。
    青岚观主看他脸色发青,咳了一声,看向秦流西道:“你也别唬他。”
    秦流西眨了眨眼:“说大实话还不乐意了?师伯,但凡是人,都会有为某个事而发癫的时候,人若执着发疯,性子也会跟着扭曲,便会生出一种得不到我就毁了的心思。又像我先前说的,王公子自己没有挑逗勾引,可对方自己生出癔症,认为王公子做了呢?不就觉得自己和王公子是相爱的一对了么。”
    王政的脸由青变黑,怎会有这样的人?
    “癔症也是病,但凡是病,不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做出什么都叫人难以理解。”秦流西指着他的眼尾:“你这面相,就是显示你沾了桃花煞的。当然,我乃区区神棍,王公子出身名门又是读书人,觉得我危言耸听而不信也无所谓。只有一句,近日当小心一些。”
    王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向秦流西,见她眸子幽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他也不是足不出户的人,也有外出,可在哪惹了这样的人,他是真的想不出来啊。
    王政到底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已是平静了,向秦流西拱手致礼,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政多谢少观主提点赠言。”
    秦流西眉梢一挑,果然是被王公带在身边养着的孙子,虽年轻还不太能经事,但从不受挫折的花朵,娇贵也易摧,经历的事多了,自然就长见识长心眼了。
    青岚观主便道:“一事不烦二主。不求你既然指点了,不妨赠他一个护身符?”
    “没了,昨夜来得急,最后一个护身符还赏给了你家和明。”秦流西道。
    “那就画一个?”反正你画符跟写个字一样简单。
    秦流西看向王政,见他眼神清正,道:“可以。”
    王政还没来得及道谢。
    “一百两香油。”
    王政:“???”
    一百两一个护身符?
    “哈哈,政儿,还不去取了香油钱来。”王公笑呵呵的出现,脸上没有半点忧愁,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王政连忙应下,吩咐小厮去取银子。
    王管事此时端了刚熬好的汤药来,又被吩咐去拿黄纸朱砂。
    王公也不问秦流西王政命犯桃花煞的事,喝了药,便和他们论道,他为相多年,年轻时也是不断放外任攒资历政绩的,见识多广,说起一些风土人情以及当地祭祀信仰也是如数家珍。
    而秦流西称不上博览群书,可因为身份缘故,她也不是只局限一地,这些年也时不时走寻常人不到的路而走往别处,见过不少世面,倒也接得上话。
    王公看她年纪轻轻,接的话题都能头头是道,眼中不禁划过一丝赞赏。
    “你若能读书入仕,必能造福一方黎民,是我大灃之福。”王公有些惜才,道:“这入了玄门,也有还俗的吧?”
    青岚观主差点吓死,道:“王公,她是清平观的少观主,对了,她是坤道,不可能入仕的。”
    还俗入仕,要是被老友知道,自己带着秦流西来看个病号,结果被怂恿着还俗,怕是要被打死在祖师爷面前。
    一想到秦流西时不时叛逆的情况,青岚观主都顾不得替她遮掩身份,直接道破她的性别。
    大灃虽也有女子为官,却是女将和一些牢狱的狱卒低等之类,真正入朝堂议事的女官,却是十指可数的。
    王公和王政都愣了一下;“坤道?”
    王政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看着秦流西打量,她竟是个姑娘吗?
    王公叹道:“我真是老了,都没看出你竟还是个坤道,又如此博学,当真钟灵毓秀。”
    真是可惜了。
    他看孙子失态,咳了一声,问青岚观主:“那清平观是奉的哪位祖师爷,教派可有规矩,入了派门不能婚嫁?”
    青岚观主:“???”
    他眼前现起一副画面,赤元老道吹胡子瞪眼甩拂尘:拐徒贼道纳命来!
    第253章 司家必有所求
    秦流西给王政画了一张护身符,叠成三角符递了过去:“贴身戴着。”
    王政接过来,和平日家里母亲姐妹求来的符差不多,这符的妙用就是可以破这个灾不成?
    “是福不是祸,这符可给你挡煞一次。”秦流西笑道:“只是公子此后需得注意,有些姑娘,也不是随时可发善意的。”
    王政拱手作揖致谢。
    秦流西他们一直在王家逗留到午后用过膳食才走,而王家人见王公果真不似往日发病,不免喜不自禁。
    王政本也是对秦流西他们半信半疑,如今见祖父不再发病,心中欢喜之余,又对自己命犯桃花煞的事生了几分忧虑。
    王公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道:“还在想着你命犯桃花煞的事?”
    王政一惊,道:“祖父您都听到了?”
    “你当真没有在外面和女子有牵扯过?”王公反问。
    王政下意识地要跪,王公拉着他:“不必跪,站着说话就是了,你是祖父花心思教养的,你是什么人,祖父心中清楚。”
    王政心中一松,道:“孙儿一直谨记祖父的教导,并不敢做出格之事,尤其是对女子,更恪守礼仪,绝无苟且之事。”
    王公点点头,说道:“那你就仔细想想,近段时间在外可都接触了什么人,又做过什么,哪怕是你不经意做的。”
    “祖父信我当真命犯此煞?”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刚才与祖父一道,也仔细留意过那位女冠的言行举止,可有信口开河的一面?”王公捋着胡子道:“她虽为女冠,可见识,非你能及。祖父观她年岁不过刚及笄的样子,却已是一观的少观主,可见极受重视。退一步说,我们不知那清平观底蕴,可青岚观主亦是青岚的一观之主,对她也很是看重在意。”
    在他说到还俗入仕,还有可能婚嫁时,青岚观主恨不得拉着那孩子拔腿就跑,一副怕他拐了人似的,这么紧张。
    相识这么多年,他都是头一次见青岚观主这么不淡定的样子。
    王政细想着之前相处的种种。
    “你还年轻却是不知,玄门也有鼎盛的高光,那会儿问道的人也远高于信佛,若没有高祖那事,也不至于沉寂五十年。”王公轻叹,道:“玄门五术,总有我们凡人接触不到的,你不信,不代表不存在。我们为人,哪怕不信,却不能不敬,因为存在即是理。”
    “孙儿领教。”
    “玄门相术很是玄妙,那位女冠初见你祖父,便道破了祖父身份,如今又替我诊治,病不复发,可见她学术精。我相信她不会无端批你命犯桃花煞,必定是看出什么,才会有那一说。”王公说道:“你近日在外行走,凡事小心些,多长个心眼子没错。”
    王政道:“祖父病未愈,孙儿也要温习功课,干脆闭府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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