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纯粹为战斗而生的人偶。目前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通过心灵巨塔传送到其他的躯体那边……祂们只能使用狂热者专属型号的躯壳，否则无法保持战斗力。
    因为他们本质上没有消化器官，所以无法消化食物。但他们有一个储存袋，里面装满了液态灵能，用于紧急时刻供能——而灵能浸染物质时便会将物质向灵能方向转化，所以这就成为了他们新的“胃袋”。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狂热者们便只能流窜于几大板块之间找东西吃了。郑复专门给他们的躯壳上保留了敏锐的味觉、嗅觉和触觉，让他们能有作为凡人的欲望。这也是他从仿生人事件的教训中学到的东西。
    平时靠自身的思维活动，以及过量的进食，这些狂热者们就足以得到能让自身行动的能源。从这点来说，这些可怕的战争兵器反倒是相当的节能……
    而比他们更节能的，就是加百列她们这些女武神们了。
    女武神不仅只有人类，而且还有魔神和天使——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女武神。
    某种意义上，女武神是个“身份”，而不是“种族”。她们远不如狂热者的身体变化大，这些被雅斯塔禄挑选出来严加看管的女孩子们，与她们之前的种族没有什么不同。
    她们唯一的特化……就是她们掌控着真正的星炬。或者说，星炬中的“天使”。星炬的占地面积太大，而她们便相当于是行走的星炬。
    每一个女武神，心中都有一个天使——并非是以人类转化的特殊兵种“晨曦天使”，而是在四十二提出的人工天界计划中，作为楔子的天使。
    也就是说，她们更接近于“魔法少女”，与小四十二们进行合体变身。
    而每一个离开心灵巨塔的女武神，都可以将一块处于星炬辐射范围内的空间带到别处去。她们就相当于是移动的星炬……移动的wifi。
    女武神们更重要的用途，则在于“替身”。
    一个非常残酷的用途。
    郑复已经失去了物质层面的躯体，整个人作为人工智能储存在心灵巨塔的最中央。但不是什么普通的躯体都能容纳来自郑复的伟大灵魂的。他的灵能强大到足以凭借自身意志而使虚像如同实物一般显现，但那毕竟只是虚像。
    如果要完全发挥郑复的强大灵能，他必须拥有一个躯体——一个血肉之躯。
    但如果郑复真的降临或者转生到了某具躯体上，他又会面临新的问题。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死”了。
    但他不能死。
    他如今几乎超脱于这个世界。只要死去，他的物质残骸就会变成黄昏种。
    所以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郑复需要一个躯体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可他如果有了一个躯体，他如今这种介于生死之间的模糊状态就被确定了下来，从此他就有了死亡的可能性。而郑复的死亡，又是人类文明无法承受的。
    所以雅斯塔禄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
    ——让他人代替郑复去死。
    所有的女武神，本质上相当于侍奉神明（郑复）的巫女。郑复的意志可以进入她们任何一个人的躯体，通过这一媒介释放自己的力量，但他本人并不算真正拥有身体……这样他就依然不存在“死亡”的概念。
    而郑复的灵能加上星炬的力量，必将导致女武神的躯体完全崩坏。运气好的话还能重生成普通人，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直接被星炬融化。
    也就是说，每一个女武神都等于郑复的一条性命。或者说，他一次出手的机会。她们平时就相当于一个拥有近乎无限魔力、永葆青春的魔法少女，而在郑复降临到她们体内的时候，她们才会成为“女武神”。
    至于为什么都是美丽的少女……实际上，这是来自雅斯塔禄的特殊指定。所谓的釜底抽薪之术。
    只要郑复不会降临到男性的躯体上，她就不会变成雅斯塔绿。而她的另外一个私心，则是希望郑复有朝一日能直接使用她的身体，将两人的灵魂彻底融为一体。
    作为上位者，郑复自然拥有监管自己所有“分身”的权能。所有的女武神的思想与行为，都通过她们体内的天使反应到郑复的记忆中。
    雅斯塔禄自然也不例外。
    除非是所有的女武神都被耗尽，否则郑复也不可能降临到雅斯塔禄的身体内。那自然预兆着他们两人的灵魂合二为一，然而也意味着郑复也将失去他的伴侣、他的朋友。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郑复沉默一会，开口向加百列问道。
    第42章 最后一次
    还有……什么愿望吗？
    加百列听到这个奇怪的问法，只是微微怔了一瞬间，便了明白了什么。
    她随即嘴唇轻抿、嘴角上扬，轻笑出声。
    像是幼龄的狐狸一样，加百列眯起眼睛：“大人……是不是虫族的大部队要来了？”
    “你很聪明。”
    郑复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也非常清楚，加百列与这些虫子们血战百年，自然对它们知根知底。虽然曾经这些虫子们的确对地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越是老兵，也越清楚那些冥王星的虫子们根本就不是主战部队，而是勘探部队。
    也就是说，他们前前后后打了两百多年的这些虫子，只不过是一些农民、一些矿工而已。
    所以在人类占据上风后，他们这些前线的士兵却没有为此而感到欢欣，更没有因他们取得的成绩而骄傲——
    加百列大致猜得到，黄金人类真正的敌人是谁。她也猜得到，郑复为什么会对我说这句话。
    “……如果是为了抗击虫族而牺牲，那么我没有任何愿望。”
    灰色短发的少女回过头来，用她那清澈到如同玻璃般的浅绿色瞳孔安静的注视着郑复。
    她最近为自己选的头发纤细而柔顺，低垂到耳边，颜色则是没有任何挑染和曲度的灰色。这是相当平凡而不起眼的头发，似乎与她如今的崇高地位不符。
    而加百列对郑复的解释是，这是卡尔刚刚来到人世时，他的亲生母亲正在使用的头发款式。
    纤细而有钝感的灰发。这是如今少数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颜色。
    “我降临在你身上，的确是为了抗击虫族。或者说，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所以我才会选择你，而不是其他人。”
    郑复双手抄在口袋里，低头注视着加百列。
    他的表情依然像是平时那般温和，如同俯视着大地的神明、远远望着子女们的慈父一般。
    就在这时，伴随着低沉的呼啸声，排风机的大风吹起。郑复身后流苏般的黑色长发猛然散开，如同数十对黑色的羽翼无声无息的打开。
    等到风声渐渐平息，郑复才缓缓开口道：“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什么？”
    “不是我们抗击虫族……而是虫族抵抗我们。”
    郑复轻呵一声，伸手扶住栏杆，望着天上的虚拟太阳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蔓延种吗？”
    “……嗯。”
    这个问题让加百列略微犹豫了一下，她顿了顿才轻声应道：“是初生之女吧。”
    “没错。星球的寄生者、星球的保护者、星球的同化者……寿命无穷无尽的世界之树。将根系遍布月球深层的魔物。”
    郑复轻声说着。
    他的瞳孔反射着太阳的金色光辉——亦或者说，他的眼中正汹涌跃动着比太阳更为辉煌、更为灼烈的金色火焰。
    “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所以，我打算直接以月球为舟，跃迁到虫群的中心，斩杀虫族女王。”
    郑复平缓的说道：“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如果真的失败了，我就会让一艘泰坦带着一位女武神和大量的狂热者跃迁到前线……通过狂热者们的牺牲，建立起一道安全的撤退带，用女武神吸回他们的灵魂，再让我通过她的身体阻拦虫族的追击。如果必要的话，我自己也可以留在外面。虫子杀不死我。”
    黑色长发的青年一脸严肃的回过头来，看向加百列：“无论胜负，你都有无法复活的可能。和你的姐妹们不同，你所背负的责任是最大的。”
    只有在心灵巨塔内，灵魂才能得以庇护。灵魂直接进入止境，就意味着归还灵能，意味着人生的彻底结束。而郑复降临之后，就意味着星炬的熄灭……最后一位女武神将会死在离故乡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每次落败的战争中，女武神将会是最后的、唯一的牺牲品。
    如果胜利还好，她们还有被姐妹们捕捞回去的可能。但如果失败……就意味着她将会被彻底抛弃。
    她将死在帷幕之下，仅此一人。
    ——安魂的女武神，瓦尔基里。唯独复活不了自己的复活师。
    “蔓延种以星球为舟……而黄金种将以月为弓、以血为箭。”
    郑复低声说道：“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后的抵抗。”
    “听起来像是月神一样。”
    加百列发出柔软的轻笑声：“那样倒也不错。”
    “你确定了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询问其他人。”
    郑复平淡的说道，声音之中没有丝毫感情：“我需要完全的配合。”
    “我是士兵。士兵从来不畏惧死亡。”
    加百列只是如此答道。
    她顿了顿，才挠了挠鼻子，将目光移开太阳，语气轻盈却坚定：“我也是她们中唯一的男性，这是我与她们的不同……我相信，这也是您首先来找我的理由。如果我的同胞们需要一位牺牲者，我必须是第一个。否则我将羞愧致死。”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郑复重复着他之前的言语。
    这次，加百列认真的思考并作出了回答：“一定要说的话……我希望您能让死后重生的过程不再那么痛苦。在深黑的水中溺没挣扎，这一点也不酷。”
    “我会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加百列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开口询问道：“如果月球是我们的兵器，那么……那些月球人……”
    她没有得到回答。
    郑复只是安静而悲伤的注视着她，直到加百列把嘴闭上。
    她明白了。
    隐行者事件，依然对这位人类实际上的君主产生了一些影响……
    “你现在知道了。”
    郑复轻声说道：“我也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言语之中满是威严。却没有以往那么坚定的决心与感染力。
    不等加百列再说什么。郑复的身影已然如泡沫一般逸散在空中，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