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后，马冬敏开口道：“我们考虑考虑，大黄蜂不用那么急。”
    “大黄蜂已经在降低补贴力度，今天没有一个亿，但仍旧有几千万的花销，我已经等不起了。”黎勇劲说道，“我很急，大黄蜂也很急。”
    “你再急，你也不可能今天就把公司给卖了！”马冬敏皱眉道。
    黎勇劲抬手看了看时间：“我不得不说，马总，还有两个小时就是我和易科戚总约的见面时间，我也不清楚我今天能不能把公司给卖了。”
    “你……”马冬敏眼里带怒，然而，她对上的是黎勇劲那双睡眠不足的带着血丝的眼睛。
    “我们都尽快吧，我希望易科可以给个好价钱，但是，出于对百度的尊重，不管别人如何给价，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马总。”黎勇劲摇了摇头，“这也算我最后的……”
    他想说“最后的善意”，但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就是抬抬价，就是想要点钱，也不算特别坏吧。
    黎勇劲把软弱的情绪抛之脑后，戚总说得好，结果是对的，什么都是对的，还需要继续向方总学习。
    第140章 迷眼
    戚赫悄悄的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江城一片的云彩。
    但百度为他而沉默，沉默是投钱与否的踌躇，转型中的两难，在决策夫妻档的心头荡漾。
    马冬敏没走，依旧留在江城观望情况。
    只是，她在见到黎勇劲的焦躁、戚赫的到来以及业界的动向之后，已经在考虑如何压价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马冬敏向李彦宏汇报相关情况，谈到了最新的进展，也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马博士，你回公司以来是做了好大事啊。”李彦宏难免有些感慨，网约车市场的这个竞争是让人惊讶的，而公司偏偏有些骑虎难下。
    “罗宾，你是不认可我们的这个想法吗？”马冬敏不愿意绕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李彦宏沉吟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太急了。”
    “那你说怎么办？坐视易科、阿里、腾讯它们把合同签了？”马冬敏反问，“这是它们在急，就是急于想把我们清扫出局！”
    李彦宏沉默一会，感叹道：“你火气别那么大，马博士，你没有以前云淡风轻了。”
    马冬敏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知道罗宾说的是事实，而更大的事实是面对易科的步步紧逼，谁能那么云淡风轻？
    以前也是股东，但打理的是家族财富，是局外人，现在入了局，思考、心情和状态自有不同。
    她想到这里，转述了一遍在黎勇劲那里听到的话。
    眼一睁，一亿，眼一闭，还有一亿，那种压力之下的黎勇劲显得有些躁狂。
    同样的，不光是自己，电话另一端的罗宾、众多中高员工、面临易科逼近的百度，又怎么能和之前一样？
    “这次的网约车竞争确实罕见，由此带来的效果也难怪大家都要争，现在有人说这个就是互联网+。”李彦宏说道，“看起来，用互联网把传统行业再干一遍，有时候真是有奇效。”
    四大巨头使劲补贴，用户们纷纷尝新，不少车主干脆转战专职司机，而在这些的背后，出租车行业却是遭受重创。
    这种由互联网蔓延到传统行业的现象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奇效不奇效，先能推动百度顺利转型才好。”马冬敏说道，“到底是ybat还是yaty，又或者干脆就是yat，就看这两年了。”
    原本的四大巨头随着易购的上市而多了个替补，如今百度面临着严峻的挑战，要是没撑住这一波竞争，以后也就真称不上是巨头了。
    百度唯一的出路就是，守得住搜索，打得出业务。
    别看百度投资的大黄蜂在四大品牌里垫底，但这已经是公司一两年来最有影响力之一的业务开拓了，能够与它并列的只有同样耗资巨大的“百度地图”。
    只是，“百度地图”未来的盈利看起来比“大黄蜂”要难，目前业界探索的商业盈利模式都没什么好的表现。
    “那就是个名头而已。”李彦宏这么说了一句，然后说道，“既然形势所迫，那就看别人怎么出价了，黎勇劲他们现在更具体是什么想法？股份如果不在手里，继续做运营管理？”
    “他是有点被压力压垮了的意思，打算休息休息，跟着他的一帮人可能很少会留下。”马冬敏介绍情况，又说道，“用我们的人更好，资金、资源的配合都能更密切，未必就会输给易科他们。”
    李彦宏“嗯”了一声，他没有夫人那么乐观，百度的团队是不错，但比不上易科和阿里，不过，怎么也不应该比大黄蜂差吧。
    这样一看，钱可以有更高效的使用，资源可以有更合理的配置，团队管理也可以更加放心，似乎在这种形势逼迫下的决策也不算特别差。
    百度最高决策层的夫妻档在电话里聊了许久，除了面前的网约车市场，也对公司今年的整体局面感到忧虑。
    相较于去年同期，百度在pc端掉了3个点的市场份额，而这一部分和其它品牌的市场都被360和搜狗瓜分了。
    360还好，它打江湖的方式就是依赖于360浏览器的高度捆绑，但搜狗……它就很恐怖了，依赖的是正常宣传与口碑。
    百度其实不是很怕360这种旁门左道，然而，搜狗以王道方式蚕食到了pc份额，还加上它在移动端持续前进的竞争力，已然成了心腹大患。
    “黎勇劲的这次卖身这么迫切，罗宾，要不，你再给阿里、腾讯、易科那边打个电话，表明大股东的态度，也验证真伪。”
    这通电话的最后，马冬敏提了最后一个小小的建议。
    她的意思很明白，尽管黎勇劲他们掌握运营权，但大股东也要表示出不配合的制衡态度，任是谁接手大黄蜂，没有百度的配合，最后很容易是一地鸡毛。
    “我就不给方卓打了，他那个人……”李彦宏略一踌躇，“要是谈大股东的地位，没准反而激起他的凶性，恨不得越乱越好。”
    姓方的害怕一地鸡毛吗？
    另外两家多多少少会衡量利弊，易科家大业大，因为搜索上的竞争，肚子里不定转悠着什么坏水呢。
    “嗯……”马冬敏只是转了转念头就赞同道，“也有道理，主要还是快的，那边的吕总已经和黎勇劲见面谈过一次了。”
    李彦宏自然知道重点。
    他放下电话之后就给阿里的马云打了过去，虽说百度和阿里也存在过节，但不像与易科那样针锋相对，更何况，这次表明大股东的利益是很自然的。
    “我知道这个事，吕总带人去问了，还没定。”马云听说了来意，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道，“李总啊，罗宾啊，要我说，百度直接把股份卖了吧，这个市场肯定是容纳不了那么多品牌，别白费功夫了。”
    李彦宏反过来说道：“马总，那你把‘快的’卖给我们好了，我们一定好好运营，争取成为市场里无可撼动的第一。”
    马云一笑：“你们的搜索都要被撼动了，还无可撼动呢……”
    “我们好歹还是上市公司，有的公司都已经退市了。”李彦宏反击了一句。
    马云丝毫没被触动，乐呵呵地说道：“罗宾，要是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也挺好的。”
    李彦宏眉头一皱，想挂电话了。
    话是能说，但是不是真的快乐，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马云没有第一时间听到电话里的回应，也就清楚大概是戳心了，继续笑道：“百度对大黄蜂投入很多，但说实话，抛开快的和大黄蜂的竞争关系，我是真的不看好，尤其，现在黎……”
    李彦宏听到这里，出声打断到：“抛得开吗？市场上见功夫吧。”
    马云哈哈一笑，还没笑完就听见了忙音，他倒是不以为意，知道罗宾近况不算太妙，而这次大黄蜂出的乱子更是雪上加霜。
    黎勇劲这一批大黄蜂骨干要走，很可能就是伤到根基，更何况，大黄蜂本身的竞争就不占优，偏偏，百度似乎在这方面没有像样的团队。
    所以，他刚才还是挺真心的，百度不如直接把股份卖给“快的”，这样还能让阿里的支付宝帮忙向易科报仇，让大黄蜂死也死得其所。
    可惜，这种规劝注定起不到作用。
    不，或许也起到作用，起到了让李彦宏心塞的作用。
    他在结束与马云的通话之后皱眉良久，心里反复思量关于大黄蜂的这件事，如果不用厮杀那么激烈，其实，大黄蜂这种打车软件和百度地图很有配合度。
    但是，过于激烈的竞争越来越没有性价比。
    李彦宏从本心来说，更愿意好好观察，而不是匆忙作出决定，但是，不管夫人那边的意见，还是整体局势都容不得好好观察了。
    他捏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总觉得是不是有些仓促。
    李彦宏心里闪过网约车市场里的另外三个对手，想着它们背后的三巨头，犹豫再三，还是找到了方卓号码，用家里座机拨了过去。
    “喂，你好？我是方卓。”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另一端有些疑惑的声音。
    李彦宏在听到方卓声音的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但还是继续了通话，声音有些低沉：“是我。”
    “啊？罗宾啊，晚上好，晚上好。”方卓变得热情，“想把百度卖给我了吗？”
    李彦宏觉得现在挂掉也为时不晚，但他鬼使神差的还是想验证下情况，直接说道：“百度是大黄蜂的大股东，不会把公司卖给易科的。”
    “就这？”方卓诧异道，“我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是戚赫负责的。”
    他想了想，说道：“怎么？都到了攻坚阶段吗？等下，我看下邮件汇报。”
    李彦宏真的耐心的等了等。
    “噢，戚赫挺看好达达对大黄蜂的收购，志在必得，他还没和你们这个大股东商量如何进行收购吗？”方卓询问。
    李彦宏重申道：“百度不会出售股份。”
    “嗯……”方卓略一停顿，“我知道了，罗宾，你打这通给我，无非是想抬价，说吧，想要多少钱。”
    易科掌门人财大气粗。
    然而，李彦宏也是四大巨头之一的当家人，尽管碰见了困难和挑战，但听到这种似是见到穷亲戚伸手，又似是打发叫花子的语气，还是感觉被羞辱。
    他强调道：“方卓，我不是要钱，我是告诉你，大黄蜂大股东不会出售股份！”
    “那你想干嘛？黎勇劲都要套现了。”方卓说到这里，突然笑道，“不是吧，难道你还想争一争这个市场？”
    李彦宏忽然感觉太阳穴有些突突的往外跳，语气冷淡的反问道：“我不能争？”
    “黎勇劲都被你给争跑了……罗宾，我觉得吧，有时候真要愿赌服输，没必要当个犟种。”方卓劝解道。
    李彦宏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只觉脑子胀胀的，他吸了两口气，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激我？是不是巴不得百度接手大黄蜂？”
    “罗宾，你现在怎么还疑神疑鬼了？”方卓笑道，“这样吧，虽然这事是戚赫在负责，但只要你代表百度同意，明天我就让戚赫飞去江城，把这个事落实。”
    李彦宏一时间也难以想明白方卓现在的立场，他想着大黄蜂的投入，想着夫人的意见，想着四大巨头在网约车这个支付场景上的重视，只能最后再次强调：“方卓，戚赫不用谈，没有大股东的点头，大黄蜂绝对卖不了。”
    “是吗？我看看能不能连夜下单，明天就让易购物流把大黄蜂的公章运到我面前。”方卓认真地说道，“罗宾，该认输的时候得认输。”
    李彦宏一声不吭的挂断电话，尽管也似乎获得了一些有用信息，但此起彼伏的心情还是让他后悔打出了这通电话。
    而方卓在听到电话结束之后直接拨给了戚赫，简洁的通知道：“罗宾给我打电话了，你再连夜去一趟江城。”
    刚回来没多久的戚赫只能迷糊的从床上爬起来，也没问罗宾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反正，自己就是做事，就是做戏。
    这次借着黎勇劲的主动内应，实则对百度是一出阳谋。
    也许，也可以说是对百度竞争的大势已成，连黎勇劲这样拿了它钱的人都不看好百度未来，都是只能趁着百度没倒下之前捞一笔。
    戚赫连夜重新挑了人，带着团队就去而复返，依旧是明着与大黄蜂进行了收购谈判，这次还给出具体的收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