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没说话。
    梁公伟迟疑几秒后说道：“方总，这是不是太快了？”
    方卓平静地答道：“是正常的研发进度。”
    “那晨星的芯片怎么办？”梁公伟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
    方卓深深地看了晨星掌门人一眼：“你看着办。”
    轿车里陷入无言的沉默。
    梁公伟知道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认为先前和方总是有一定默契的，不管怎样，晨星应该和联发科有着同样乃至更高的起跑线，现在却遭遇态度上的转变，这很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拿不到易科的订单，晨星的未来会怎样？
    梁公伟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中低端手机一定是有广泛市场的，入门级芯片一定是有存活空间的，但同样的也存在激烈的竞争。
    当轿车即将抵达希尔顿酒店，梁公伟试图谈一谈易科手机研发的时间问题。
    根据之前的消息来看，易科的入门级机型会在明年1月正式涉及芯片这一块的适配，现在却突然提前了。
    方卓打断了这位掌门人语速略快的陈述：“梁总，易科从去年就给出时间，在硅谷也没少提供帮助，与其你找易科项目的时间问题，不如多考虑晨星的进度。”
    “时间不等人，晨星拿出好产品，易科选择它，这才是最基本的逻辑。”
    “走吧，这些事以后再谈，这两天是个好日子。”
    方卓说完这些，推门下车。
    秘书和保镖们簇拥着老板走进酒店。
    梁公伟慢了半步，只能看着方总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之后。
    这两天确实个好日子，但方总的话犹如一盆凉水迎面泼来，只把自己的一颗心泼的冰凉无比。
    梁公伟皱着眉头，匆匆跟进酒店，一方面思考公司发展前景的变动，另一方面紧急给与方总关系不错的市场总监韦博运打电话，由他来从中打听消息。
    这总不能是特么的恨屋及乌吧，自己已经在香港上市了，还要怎样！
    然而……韦博运这一晚连方总的面都没见上。
    方卓在酒店等来了同样赴港的邱慈云，面对面谈了谈冰芯的发展问题，这一次是几乎表达了强硬的决策，需要他为与德国的未来合作提供一份章程。
    邱慈云在最早听到方总这样的想法时就持反对态度，现在同样不赞同出海的决策。
    一是冰芯有着紧锣密鼓的任务，杭州厂又持续亏损，二是冰芯今年获得了技术引进和设备采购的续签，看起来不会被美国方面阻止发展。
    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必要花费巨大代价为一份忧虑买单？
    即便买单，又能缓解多少问题？
    “昨天，就在昨天，我和张总聊到了这个。”方卓不得不抬出邱总的老上司，恳切地说道，“他之前对台记这次的起诉很有信心，认为绝不可能败诉，但为什么碰见了小概率事件？”
    “我在itc有关系不错的朋友，今天我很确切的拿到消息，如果台记和中芯达不成和解，今年年内就很可能通过禁售流程。”
    方卓摇头道：“我当然知道咱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什么，但也要争取更多的辗转挪腾的空间，未来的事说不准，没有当然最好，有的话多少还有变化的余地。”
    邱慈云沉默一会，问道：“张总精神怎么样？”
    方卓吐了口气：“比我都好。”
    邱慈云：“……”
    他打量自家老板，好像确实有点萎靡。
    “他也赞同冰芯出国的决策？”邱慈云又问。
    方卓很自然地答道：“不啊，他反对。”
    邱慈云：“……”
    那你在说什么！
    “但他又不是事事都对，出海建厂对冰芯的资金压力不会太大，冰芯即将迎来一波新的注资，德国那边我也会和德银他们谈谈贷款的问题。”方卓郑重地说道，“邱总，我希望你能理解着接受这样的决策。”
    邱慈云盯着方总的表情，片刻后问道：“这是董事会的决策？”
    方卓沉默几秒：“如果需要开董事会的话。”
    “不能因为张总的事情而太急。”邱慈云这样说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
    他顿了顿，又问道：“新的注资？易科公司卖手机赚的钱吗？”
    方卓拿出理由：“是我做空雷曼赚的一点钱。”
    邱慈云提醒道：“方总，你和我说过一次了，还没花完吗？”
    方卓想了想：“雷曼又新给了点。”
    他继续说道：“正好晨星上市，大不了，我卖了晨星股份养你们，接下来的一阵子总归是不会太缺钱。”
    邱慈云无声点头，方总好歹是敷衍自己了，可以了。
    第214章 上市破发
    9月9日，晨星半导体在香港上市。
    作为一家专注于混合视频信号控制芯片技术研发的国际化高科技公司，晨星本次ipo融资2亿美元的上市之路很顺利，也受到了不少机构的追捧。
    晨星自成立到现在的六年时间，每年以超过50%的增速迅猛发展，从监视器芯片到电视芯片以及已经立项的手机芯片，逐渐成为世界范围内都有名号的ic设计公司。
    2005年，晨星便坐上全球液晶监视器芯片供货商龙头宝座，今年或者明年，晨星有望成为全球lcd电视芯片市占率第1名。
    如此发展势头，如此研发能力，晨星半导体未来可期。
    只是，作为公司近来屡受提拔的高级副总裁兼市场总监韦博运，他已经从昨晚焦虑的等到了今天早晨。
    韦博运一接到梁总电话就意识到出现了大问题。
    他是一直拼杀在内地、韩国、日本一线市场的人，深知公司的明天在哪里。
    过去数年时间，晨星半导体之所以能高速发展就离不开内地这个迅速增长的市场，也离不开自身产品低价抢夺份额的策略，但这并不代表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日韩市场的半导体上下游相对严密，如今联发科又进军电视芯片领域，晨星已经遭受了明显更大的竞争压力。
    从电视芯片跳跃到手机芯片的难度不像从监视器发展到电视，去年到今年的屡次流片就是明证。
    这种情况之下，一家有着巨大本土优势并且已经在海外厮杀出模样的手机品牌显得难能可贵。
    韦博运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只要晨星能与易科达成合作，那便是新的一番天地。
    反之……
    叮咚。
    电梯开门。
    “方总！”韦博运苦守酒店电梯，终于等到了许久没见的方总。
    “噢，韦总啊，听说你升官了，最近怎么样？”方卓见到熟悉的韦博运，对他笑了笑。
    韦博运见到和善的笑容，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一边跟在旁边，一边说道：“还行，就是压力更大了。”
    “嗯，上车。”方卓瞥了眼零星的记者，当先坐进轿车里。
    韦博运绕了半圈，坐进副驾驶。
    然而，他刚坐下就用余光发现方总的脸上已经殊无笑意，自己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提起最要紧的话题：“方总……这次听说芯片……”
    “没什么好说的，我和梁总已经谈过了，你不要让我为难。”方卓淡淡地说道。
    韦博运觉得自己才是真的为难。
    他想着刚才方总和自己打的招呼，试探性的谈了谈升职后的工作，谈到了晨星对日韩市场的开拓。
    这还真的没被方总打断。
    韦博运的思绪逐渐顺畅：“方总，您是公司的股东，这次上市是晨星的大喜事，以后晨星的发展还得看您。”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韦总啊，咱们之间的合作在于你们而不在于我。”方卓看着香港的街景，“你觉得一家公司的重要产品是看那么点关系就能定的吗？”
    “方总说得对，只有好产品才能和好产品相互成就。”韦博运冷静地说道，“我们晨星有信心拿出好产品，就是需要一些时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多批评，我们才能多进步。”
    方卓皱了皱眉，也没客气，直接批评起晨星大半年时间以来的“毫无作为”。
    说是毫无作为可能有点过分，但59分和0分都是不及格。
    轿车抵达港交所。
    “不是我要卡晨星，是产品部门提出了意见。”方卓下车前说道，“作为潜在的合作者，易科已经提供了很多便利，给你机会，你把握不住，我能怎么办？”
    韦博运额头见汗，见方总下车又赶紧下去陪在他身边一起走进港交所。
    今日的晨星上市，发行价是37港币，预估市值21亿美元。
    此时的掌门人梁公伟正在荣光满面的接受媒体采访。
    方卓没有凑过去的意思，秘书助理们也隔开看到方总便过来的记者。
    “方总，您批评的对，晨星这几个月是在浪费时间和机会。”韦博运仍然在试图让方总回心转意，“但我们确实也在努力，一个客观的原因是之前收购的法国团队融入的不够好，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得到有效的改善。”
    他提及晨星为进军手机芯片领域而进行的收购，让那边先背上锅。
    方卓瞥了眼韦博运一眼，语气缓和道：“刚才作为合作者，我说的比较多比较直白，可能有些伤人。”
    “啊不不，方总，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您的话不伤人，我是比较伤心，但伤心的是我们没能把握住易科给的机会。”韦博运觉得批评如果能换来谅解，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事情。
    方卓微微点头：“刚才是作为合作者，现在作为股东，我必须得多说两句，上市远不是终点，台湾有联发科，内地有展讯，价格战之路并不好打，晨星如果失了锐气，发行价恐怕也就是最高点。”
    价格战不是哪家都能打好，但参加的门槛绝对不高。
    联发科已经在集中精力注意同岛的小m，发力电视芯片领域，而位于上海隶属于紫光集团的展讯也在尝试中低端手机芯片。
    韦博运慎重点头，一晃眼又被方总批评了半个小时。
    “我不清楚你们晨星内部是怎么做决策。”方卓说的口干舌燥，“但既然是韦总你出面又这么有诚意，今年12月看看你们的芯片怎么样，不行就不行了。”
    相较于昨天给梁公伟的说法，这又宽限了两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