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你不走么？”一位老僧站在一旁，神情迟疑。
    “师父，你去吧。”无涯轻轻摇头，神情低落：
    “那并非真佛，神国之内，亦没有大乘佛法。”
    第六百六十九章：你是何人
    “如今凌阳并非久留之地。”
    见无涯不为所动，老僧不禁开口道：
    “你不是一直想去域外么？不如先随那位真佛去……”
    “若是跟在那位真佛身边，或许还不如待在凌阳，如大宇宙中佛门皆是如此，不去也罢。”
    无涯注视着远处的真佛身影，眼中难掩失望，拢起白色的僧袍，默默颂念佛经，半晌后合上了眼帘：
    “师父不必为我担心，离去便是，凌阳虽有异变，但无人能伤我性命。”
    他生来便无法离开凌阳，但天生异于常人，遇事皆可逢凶化吉，佛眼之下，一切杀机无所遁形，他的命，不会折于此役。
    闻言，净空眸光黯淡，眼前的无涯，这些年让他愈发陌生，当初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和尚，好似已彻底消失在了过去，佛性愈深。
    这对于佛道修士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对于净空来说，却是有些心冷，他不再开口，拄着禅杖逐渐远去，背影落寞。
    除了无涯，还有一小部分佛门修士，并未赶往真佛身边，他们不舍凌阳这一片故土，在惊天巨变之前，已有舍生化骨之念。
    “究竟何谓普渡众生……”
    默默为师父颂念了一篇护身咒，无涯再度睁开了眼，望着净空离去的背影，一声轻叹。
    真佛降临，却只愿接纳佛门道统之人，如此狭窄的善念，或是施舍，如何能称得上是真佛……
    这无疑让佛经中所言的大善，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
    ……
    ……
    远处盘膝而坐的真佛，似心有所感，眸光扫向了幻星域，一眼之下，他并非发现什么异常，但却看到了依旧被镇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万妖尺以及妖帝尘心。
    “凌阳居然还有神冥境的大妖存世！”
    看到万妖尺，真佛眸光轻动，受到了不小的震动，见此刻万妖尺被镇压，他心中更是一动，双手合十的掌心逐渐松开，禅指轻动，掌心微叩，悄然间捏起降魔大印。
    轰！
    滔天的佛光自金身之上倏然爆发，如浪潮金海汹涌而出，霞光亿万，粲然如大日真火。
    降魔金印降世，伴随着真佛低语，不偏不倚，径直落向着尘心落去。
    见状，尘心瞳孔骤缩，肌肤一片血红，身躯之上的气机不断暴涨，他已然开始燃烧精血，施展出了自身搏命的绝学，催动万妖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强行冲开蒙所留下的封印。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无功，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降魔金印临身，无形之间，刚凝结不久的道花都已被压制。
    咔——
    忽然间，降魔金印于半途裂开，碎裂的印记化成梵音，显化出各色神佛虚影，流入天地。
    “慈恩，你是出关时把脑子忘在了洞府之中么？刚一入界，便要擒拿我族妖圣，动我族至宝，视我凌阳妖族为无物……”
    三道身影挡在了尘心身前，正中一人手托星辰宇宙，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衫，面容之上混沌不清，唯有一双瞳孔，此刻布满冰冷的杀机：
    “我刚才险些看错了人，还以为是佛门之中哪位未曾见过的主宰出手了！”
    见到这三道身影，真佛缓缓收回了手，双手再度合十，颂念了一声佛号，微微摇头：
    “明俊，本座是见这小家伙受困，于心不忍，不过是想出手帮他一把，莫要借机生事。”
    “我懒得管你四大皆空的脑子装的是何等腌臜之物。”明俊神色未变，不曾留丝毫颜面，寒声开口：
    “奉劝你一句，此地不是天元，我杀你不难，值此巨变，你横死于凌阳，佛门主宰可未必会为你出头。”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让四周的气氛一时间降至了冰点。
    “习道法者，即我门人，来！”
    正当场面一触即发之际，一声雷霆道喝炸起于苍穹之上，澄澈的清光映照天宇，与佛门金光半分青冥，一座洞天的入口缓缓打开，卷起澎湃的灵力潮汐。
    “是我道盟的承霄太上！”
    “大罗道祖！”
    幻星域原本沉寂的南域巨城之内，瞬间鼎沸，一时间遁光凌空，似漫漫流星，划破九天。
    道门强者现身的一刹，铺天盖地的儒道圣文自星空之间流入凌阳之内，化成一座天地之桥。
    浩然气凝结的圣光中，走出了一位七旬老者，一身儒衫，满鬓银丝，目光清澈见底，精神矍铄。
    他探手自虚空中取出一支金毫玉笔，取无垠海水为墨，数息之间，于虚空之中画出了数座恢弘文宫，其中内蕴时空，抬手便创出了一方世界：
    “凡我人族，皆可来此避祸，异变之后，来去自由。”
    “这不是亚圣，这是一位儒道圣人！”
    “谢圣人大恩！”
    听闻圣言，整个幻星域顿时陷入了沸腾，无法计数的人影冲天而起，向着文宫冲去，哪怕是佛道两脉之中，一些原本不愿离开凌阳的人，也是纷纷动身，向着这位圣人赶来。
    儒道圣人所言，不会有半分假话，这是难得的活命之机。
    两位人族强者到场，让原本降至冰点的氛围一缓。
    对于明俊而言，如果贸然开启战端，这两位人族强者，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与慈恩站在一边。
    明俊回过身，望着尘心以及万妖尺之上的封印，眉心微敛，颇感棘手：
    “刚入神冥，便与主宰照面，你这只怕也是独一份了……”
    ……
    ……
    一处浮岛之上，凌瑜安额间束着孝带，满身素衣，倚靠着古朴大门，看着满天的修士，神情一片沉静。
    她的掌心紧握着一块血色玉佩，玉佩的中心，有一缕精血在跃动，好似焰火，身后白绸挂壁，满座衣冠胜雪。
    “老祖……”
    喃喃自语间，一道紫光自天际而来，停在大门之前，一身紫纹蟒袍，正是楚瀚舟。
    “你是凌瑜安？”
    打量着靠在门边的金发女子，楚瀚舟眸光微凝，即将凝结道果的强绝修为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楚瀚舟与凌清同属一脉，多有来往，在凌瑜安小时候，曾见过她不止一次，这个名不见经传，消失了数十载的凌家皇女，怎会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玄王万安。”
    凌瑜安面色略显苍白，依礼跪地叩首，拜谢上门吊唁。
    “你是叫凌瑜安……还是凌阳？”
    楚瀚舟未曾进门，站在了原处，望着伏身于地的凌瑜安，眸色愈深：
    “凌清又是怎么死的……”
    在他的身后，凌瑜安看不到的角落之中，一面银色剑匣缓缓飘出，三道天痕刻骨，其内蕴养的剑气已然开始蓄势。
    “我是凌瑜安……老祖是为救我而死。”
    凌瑜安缓缓起身，直接回答了楚瀚舟的问题，语调极为低沉：
    “万般错，皆在于我……”
    第六百七十章：帝圣钧
    灵堂之内，凌家众人皆是披麻戴孝，跪地守灵，除了楚瀚舟之外，再无外人。
    楚瀚舟上了三柱清香，行至棺椁旁，棺椁之内，空空如也，并无尸身，只有一副衣冠，其上镌刻着烈阳图纹。
    见到此景，楚瀚舟眼帘低垂，扫了一眼四周凌家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片刻之后，灵堂之中只剩下了楚瀚舟以及凌瑜安两人。
    楚瀚舟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凌瑜安，眸光明灭不定，凌瑜安的资质，他很清楚，身具烈阳体，天生亲近大日，天资虽然绝佳，可称得上一句震古烁今，但其修行速度，绝计没有如此之快。
    这些年，凌瑜安不显于凌阳，楚瀚舟也曾随口问过，但只从凌清的口中，得到一个闭关的回答，如今看来，显然是在搪塞。
    修为在短短数十年间，便发生了如此惊天之变，加上凌阳这个名字，不免让他想到了天道化身，起初他并不敢确定，于是才出言试探。
    他游历过大宇宙，对于天道化身这种违背了常理的生灵，自然有所耳闻，像石岚这种妖孽，自太古以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凌瑜安不会是第二人。
    “凌清的肉身呢？”楚瀚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如果眼前站着的是天道化身，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何反应。
    “老祖化去了一身人皇血脉，凝成了这一道血符，才能让我如今保持清醒。”
    凌瑜安紧握着手中的血色玉佩，神情中带着悔色：
    “当初天道意识入体时，我曾有过机会拒绝，但……”
    面对力量的诱惑，她没有能保持本心，沉睡之初，她仍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但在修为恐怖的提升速度下，让她放松了戒心，甚至逐渐迷失了自我。
    “你日后有何打算？”楚瀚舟望着凌瑜安手中的血色玉佩，心中忽然有些微凉。
    天道权柄之间的争夺，他不清楚内情，他更不知晓是天道放弃了凌阳，亦或是在权柄争斗之中败北。
    这一切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凌阳之变已无法挽回，况且人族受天道庇荫，方才能延续至今，这是他自小耳闻目染的真理。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他不肯离开凌阳，终究是无法割舍这片故土。
    “我不会离开凌阳。”凌瑜安缓缓摇头，这一片天地对于如今的她仍有眷顾，她成道并非难事。
    而且天道的手中，还握着一张王牌。
    “凌阳这个名字，关系甚大，日后便不要再提了。”
    提醒了一句后，楚瀚舟径直转身，踏出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