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苏季瑶特意早退，错开下班时间，避开每天接她下班的苏时澈。
    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自从上次和母亲闹掰之后，她就从苏区别墅搬了出来，租了个公寓。眼下，她连家都不想回。
    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游荡着，明明不是清明节，她却感觉自己像一只孤魂野鬼。
    帝都的夜晚冷得萧瑟，空气中都蔓延着冷意。而她内心荒芜，无处可去。
    路过熟悉的酒吧，苏季瑶几乎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只有在公共场合，全是陌生人的情况下，她才能放纵自己。
    满腹的心事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唯有酒精才能让她短暂地麻痹情感。
    刺激的液体烧过喉咙，苏季瑶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爆影后梁依依与苏氏总裁
    爆白月光回国
    爆霸总文学成真，大家都是NPC
    配图和视频是今早苏氏两人相逢时的拥抱。
    苏季瑶捏着酒杯的手指稍稍颤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扎眼醒目的热搜词条下午就在微博登顶，热度居高不下。
    评论区也是各种沦陷。
    “苏总好帅，霸总文学照进现实了！”
    “瞧霸总看依依的眼神，多深情啊，他心里还有她！这对CP我嗑定了。”
    “原来这才是男女主，我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罢了～”
    苏季瑶翻动着评论区，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涨得发疼。
    思绪游离，那年噩梦般的校园生活不可控制地在眼前浮现。
    英华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合在一起的。
    那年苏季瑶刚刚初一，而苏时澈在高中部已然是极有名气的人物。
    天才少年，光华斐然，神话一般，在哪里都极其出色。
    虽然当时苏季瑶和他交流不多，但每当身边有人提起哥哥的名字，看到校园里张贴的一成不变的优秀学生照片，小姑娘心里总会暗戳戳地开心自豪。
    可是，校园里几乎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只要有人用心挖掘。
    不知是谁把她是苏时澈妹妹这层关系挖出来的。
    几乎是从那刻开始，苏季瑶的初中生活就没有消停过。
    大家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是讨好。
    托他的福，苏季瑶每天上学都能收到各种礼物。糖果、玩具、小蛋糕，就连不认识的高中女生都抢着和她做朋友，想去她家里做客。
    尽管苏季瑶知道这些礼物的背后都是有代价的。小姑娘看着书包里一大堆需要她转交的各色情书发愁。
    她很想告诉大家事实，她和苏时澈其实关系没那么好。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和陌生人几乎没有区别。
    可苏季瑶没有张开口。
    小学的时候，因为小叁女儿的身份，她总是被孤立排挤的那一个。现在，上了初中之后，她贪婪地享受着同学们的善意，她有了很多新朋友，阳光美好的新生活正在开始。
    殊不知美梦也有破碎的那一天。
    有眼红苏季瑶的小学同学升到了初中部。
    一时间，苏季瑶私生女的身份几乎人尽皆知，流言几乎蔓延了整个英华。
    那些一个个善意的眼光也变成了恶意、嘲笑。
    少年人的恶意是最纯粹的。
    她的座位上被扔了垃圾，书本上也被写下了恶毒难听的字眼。
    带头霸凌的那个人，就是梁依依。
    苏时澈狂热的追求者，同时也是她自封的绯闻女友。
    现在想来，梁依依白月光身份的出处应该也是源于那个时候。
    讽刺的是，明明一开始主动送她礼物说要做朋友的也是梁依依。
    好在，当年的霸凌只持续了一年。
    一年后苏时澈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被大学提前录取。
    听说梁依依高考落榜，高中毕业之后直接出国镀金了。还成了影后，原来这样的人也配在聚光灯下享受鲜花和掌声吗？
    苏季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当年若不是有老师温暖的鼓励，和朋友不离不弃的支持，她恐怕走不出那段阴影。
    逆境见人心。
    虽然林笑笑作为闺蜜经常不靠谱，可当年她是最坚定站在苏季瑶身边的那一个。
    也多亏了她这个小太阳，苏季瑶才能在灰暗的中学生活里拥有一份最真挚的友谊，变得活泼开朗。
    可是，当年的霸凌就像是一根扎在心底的刺，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回想起还是会戳地生疼。
    吧台处，身形寂寥的小姑娘枕着胳膊，趴在桌面上。酒水一杯接着一杯。
    酒吧里，落单的女孩总会吸引一些异性的视线。
    尤其是像苏季瑶这种漂亮腿长一看就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喝的醉醺醺的，独身一个人，最好下手。
    “美女。”
    一个长相油腻举止轻佻的男人伸手搭上了苏季瑶的肩膀。
    男人显然十分自信，眼神极其轻浮地在女孩身上扫视着，“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不开心的话我找几个哥们儿陪你一起喝怎么样？”
    苏季瑶酒量其实不错，她不是那种沾点酒精就倒的体质，实际上，她千杯不醉。
    目光冷冷地瞟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身侧就传来一声骨头“咔哒”错环的声音。
    紧接着，油腻男一秒红温，痛苦的哀嚎声仿佛震穿耳膜。
    “啊啊！——谁啊？！”
    油腻男攥着脱臼的手腕，疼地脖颈上青筋乍现，抬眼怒视着始作俑者，却在瞧见男人的下一秒冷汗直流。
    “贺、贺哥……”
    江贺高昂着下巴，眉眼锋利，多情的桃花眸此刻皆是肃杀。
    “滚。”
    仅仅一个字却透着彻骨的冷意。
    油腻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识趣地捂着脱臼的手腕慌张跑开。
    听着那杂乱的脚步，苏季瑶喝了口酒，垂着眼睑，头也没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贺在女孩身边坐下，招手要了杯喝的。
    “这家酒吧的老板我刚好熟悉。”
    “真是一群扫兴的人。”苏季瑶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女孩盯着手中透明的酒杯，徐徐晃动，晶莹的酒液沿着杯壁撒出去几滴。她声音落寞，十分消极。“兜兜转转，原来我才是小丑。”
    江贺扫了一眼她面前数只空荡荡的杯子，按下她的手腕，“别喝了，即入穷巷，应该及时回头。”
    苏季瑶：“……”
    女孩沉默着盯着手中的酒杯，漂亮的指甲在杯壁上划了划。
    男人却握住她的手腕，牢牢收紧。
    “别把一条路走到黑，你的身边永远有别的路可走。”
    苏季瑶深吸了一口气，懦弱地别过脸，不敢去看他那双眼睛。
    “江贺，我不想给你希望。我们做不了恋人。”
    她脱口而出的拒绝的话依旧锋利地刺人。
    江贺捏了捏她的腕骨，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扬起下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堕落下去！”
    男人眼圈红着，酒意上头，手中的杯盏被拍到桌子上，碎片碎了一地。
    “你应该想清楚你真正需要的。他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他能和你公开吗？像热搜上一样，光明正大地将你们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之下。你难不成真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爱一辈子？没名没分？！你甘心？”
    “你别说了！”
    积压已久的情绪是在一瞬间爆发的。
    火山喷发一般，
    失控的泪水倾泻而下。
    是啊，和苏时澈一起站在聚光灯下的就算是梁依依这种人，也绝不可能会是她。
    “畸形的爱让你如此痛苦，为什么不能尝试正常的健康的爱情？”
    江贺替她擦去眼泪，语气轻柔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相信我，我能做到的，不会比他差。”
    呼吸，咫尺之间。
    在那个吻即将落下之际，苏季瑶侧过脸，冰凉的唇瓣擦着她的脸颊错开。
    “抱歉……”
    小姑娘痛苦地捂住眼睛，她缺失的情感不应该自私地用江贺来填补，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不必抱歉。”，意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江贺早已预见，他的情感之路注定诸多坎坷。
    可就算是最终“竹篮打水”，只要那个人是她，他也终将义无反顾反复踏上这条路。
    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
    男人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泛起温柔的笑意。“天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家。”